“她听不懂不重要,沈盼女士,让我们继续聊一聊关于你和陆隐之间的事吧。”林晓东继续说道,“从遗传上来说,你才是陆隐亲生母亲,他拥有你一半的遗传基因,而另一半来自于一个未知的男性,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他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并不是陆家的人。你让桑德拉替你代孕生下了他。”
听到这话的陆隐眼睛睁得老大,大口的呼吸在通道中清晰可闻,所幸此时沈盼自己放声大笑,掩盖了这个声音。
沈盼苍老的笑声回荡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空间,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管怎么样,再过一会儿这些事都会永远地被埋藏于地下,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没错,陆隐是我的孩子,他身上流淌的是我沈盼的血,和陆家没有半点关系。陆光忠、陆耀武、陆思贤……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攒下的所有财富,都将是我沈盼的孩子继承。”说到这里的沈盼,忽然又笑了起来,越笑越像是呜咽,听起来凄厉惨烈,比撕心裂肺的哭喊更加让人心惊胆寒。
通道里的,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柔和的声音,说着一种不知的语言,在这幽暗的地下,回响着,如同某种祷告,不知从何而来,逐渐盖过了沈盼的笑声。
林晓东隐约听出来了,这是和桑德拉说的同一种语言,西班牙语。
而听到这声音的安吉丽卡脸色大变,她听懂了。
“桑德拉……”安吉丽卡喃喃着。
很快,陆隐出现在了通道口,走入了这个地下室。
林晓东与沈盼所在的,是一个小型的地下油库,只是油库里的油料正在缓缓地流出,已经浸没到了人的脚踝。
刚才听到林晓东与沈盼沉着的对话,听起来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下室。
而当陆隐走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情况远比他预料得要严峻太多。
只见沈盼身上绑着类似炸弹的东西,手里拿着打火机,只要她的手指按下,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她已经彻底疯了。
当沈盼看到陆隐的那一刻,浑浊的双眼顷刻睁得老大,干瘪的嘴唇颤抖着。
而陆隐还在继续用西班牙语向安吉丽卡说着,那是刚才林晓东与沈盼之间的对话,他正翻译给她听。
安吉丽卡扶着沈盼轮椅的手松开了。她双手合十着念念有词,仿佛在忏悔着什么。
“卑劣,你们真是卑劣!”当沈盼看到紧跟着陆隐走出来的叶蘼蘼和岳健峰之后,激动地一手拍着轮椅的扶手,大喊着,“你们竟然……你们真是卑劣、无耻!”
“为什么不把话说全?”叶蘼蘼冰冷的声音传来,“我们带来了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如果你点火,一切都会化作乌有,如果你希望这样,就做吧,亲手毁灭你的寄托、你的希望。”
“叶蘼蘼!”林晓东大声喝止着,在他听来,叶蘼蘼这是在火上浇油。
而此时的陆隐,满眼含泪地看着沈盼。
沈盼回避了他的眼神。
“告诉我,Paula,我只是你复仇的工具,是你一手创造出来的怪胎。”陆隐说着,淌着石油向沈盼一步一步走去,“我以为我只是个孤儿,没想到,我不仅没有父母,而且被一个陌生的身体孕育。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如果我不是陆隐,我应该是谁?”
“Louis,你不要过来……”沈盼颤声说道,“你应该已经在美国了,回到了长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重要吗?如果我不在这里,我就要继承用成千上万无辜的生命换来的财富,Paula,如果你要毁灭,那就连我也一起毁灭吧!”陆隐说着已经声泪俱下。
“有时候,人走的路太长,会忘记为什么出发,又去向何方。”他的身后,叶蘼蘼的声音传来,“沈盼,你还能回去,要不要试着相信,人生是一场轮回,结束也是归途。”
“啪嗒”一滴泪落在了上漫的石油上,溅起黑色的涟漪,刹那间,逍遥河岸边开得放肆的蔷薇花,似乎就在眼前。
叶蘼蘼冰凉的手搭在了陆隐的肩上,示意他不要继续往前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朝着沈盼走了过去。
沈盼的头开始耷拉下来,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无法抽离。没防备她那苍老的手被握住了,那是叶蘼蘼的手。
只这一下动作,竟然成了压垮沈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已经很久没有人握着我的手了。”沈盼喃喃着,眼角的浊泪不住地流下,她忽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完全没有了之前剑拔弩张的那样子,对着叶蘼蘼说道,“这一生,太长太煎熬了,它可总算到了尽头。”
“一切都会好的,拿出你这一生的斗志,大胆地走吧,前路只是未知,不是终点。”叶蘼蘼单膝蹲下,面对着沈盼的脸,柔声说着,另外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拿走了沈盼手中的打火机。
沈盼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看向了叶蘼蘼身后的陆隐。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破碎的可怜人,并不是她期待的样子,却让她如此不舍。
“上次,我没有答应你的条件,现在我改主意了。”叶蘼蘼看出了沈盼的放心不下。
沈盼听罢,那强撑的意念,才终于卸了下来,头一低,银发垂下,再也不能抬起。
地下室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片刻之后,传来了陆隐怯怯地声音:“Paula她……”
“嗯,走了。”叶蘼蘼站起身,转头看向了陆隐,淡淡说道,“无论她做了多可怕的事,你始终会难过,不必收着,只是这并不是个哀悼的好地方,我们恐怕要抓紧时间寻找出路了。”
说着她看向了地下室另一边的通道,朝那里走去。
她站在通道口感受了一下,低语道:“有风。”随即和另外三个人说道,“跟我走吧。”
“那Paula呢?”陆隐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坐在轮椅上逐渐冷去的尸体,问。
叶蘼蘼冷笑了一声:“人死了,不过腐肉与枯骨,刚才那些话,她当真了,你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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