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万潮和我哥哥陈实是临州大学药学系的挚友,一个寝室,从本科到博士毕业都是。一川出生的时候,他的妈妈因为难产去世了,江万潮孤身下海去了南方创业,就把一川寄养在了我哥这里。这一寄养,就是十七年。”
“十七年?”林晓东脱口而出,“我好像听说……您哥哥一家……”随即打住了,察看着陈愚表情。
“是事实。”陈愚坦然地说,“我哥哥陈实、嫂嫂许杭君、侄女陈絮在雪域旅游的时候出了意外,全家遇难了。”
陈愚向来不在单位主动讲自己的家事,关于他哥哥家的遭遇,林晓东也只是隐约听说,此时听到陈愚亲口说出来,依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陈絮……”他重复着这个名字,“江絮的名字是他自己改的,难道是因为这个?”
“一个孩子,从有记事开始都和我哥一家在一起,一直到长成少年,对于他来说,他的家人就是我哥这一家吧。陈絮,对于他来说,就是亲妹妹。我从小看着他俩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哥哥可以这么宠爱妹妹。只要陈絮想要的,一川都会做到。陈絮从小是个运动健将,只要她训练,一川无论课业多繁重都会陪着练习,起早贪黑刮风下雨,比教练还上心,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唉……”
“不过,这个江絮,看着偏执得不大正常。”
“一川,从前当然不是这样,我哥哥带的孩子,无论一川还是小絮,都是很棒的孩子。和江万潮不同,我哥哥在博士毕业后选择了留校,专心科研,他是一位正直、天才的科学家,言传身教,孩子们也很努力很上进,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就算一川回了江家生活,以两家世交的程度,这份美好的感情还会继续下去。可惜没有如果。”
“难道就是因为您哥哥一家的意外,让江絮变成这样的?”
“因为陈絮邀请过他一起去雪域。那时候江万潮刚刚衣锦还乡,一川回自己家生活不久,他最终没有和他们一起去。我还记得他得知我哥一家死讯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我应该和他们一起去的’,他说那句话时万念俱灰的神情我还历历在目。自那以后,我很久没有见过他,再见的时候,是派出所,江万潮给我打电话,说一川被拘留了。我都不敢相信。他一直都是个优等生、模范生。一开始,他一定说我哥一家是被人害死的,让我们抓他招惹的那些人。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他不再说这话,只是行为越来越乖张,到处惹祸,闹出丑闻,这些年,没少给江万潮惹麻烦……”
“幸存者愧疚?”
“也许是吧。”
坐进车里的江絮,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一直随身带着的手帕。
干净,但经年揉捏已经薄如纱,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两个字:“一川”。
“一川哥哥,今天手工课的作业,怎么样?”
一个女孩的话在江絮耳畔响起,阳光下,那个叫陈絮的女孩自然卷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烁烁,拿出一张崭新而朴素的手帕,上面用粗糙的手法绣了“一川”。
“我的名字?”江一川意外地说,彼时他十七岁,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少年的稚气还有一些初露端倪的早熟,看到自己名字时候,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哈哈,我想了想,也就你的名字最简单。”陈絮爽朗地笑着,她的笑点很低,尤其和江一川在一起的时候。
“这水平……你还是努力做个运动员吧。”江一川故意说着,他喜欢逗这个妹妹。
果然,陈絮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嘟囔着:“我很认真地绣的,本来你生日快到了,我想这个当礼物送给你的好吧?!”
江一川眼中露出一丝意外:“小絮,你知道在古代,送别人手帕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啊?这还有啥含义吗?”陈絮大剌剌地说着,一个十四岁的未来女运动员,比其他少女更加晚熟。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宠溺地说:“象征着友谊,不然还能是什么?”
“啊,可是你是我哥哥,不是朋友。”陈絮较真着。
“也是朋友……”江一川说着从陈絮手中抢过了手帕,一把塞在了自己的裤口袋里,“小絮的礼物,必须收。”
……
此时的江絮,坐在车里,对着手帕凄然一笑,心中默念着,傻孩子,这是定情信物,仿佛是说给十年前的陈絮。
此时,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男生,了然地拍了拍他胳膊:“唉,你呀你,要拿我当幌子到什么时候?铁了心的当一辈子光棍了吗?”
“我不需要爱情。”江絮冷漠地说着。
“我看呐,你就是想着法子要气死你爸。我现在还记得你爸看到咱俩在一块儿的样子,那脸绿的,感觉都要厥过去了。”
“哼,那你太低估他了,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
“我说江公子,这话可不兴这么说,他是你爸哎!”
“只是在遗传意义上。”
“啧……你们父子俩到底啥过节,至于这样吗?你知道在临州,多少人做梦想认江万潮当爹吗?”
江絮没有回应,他收起了手帕小心放在外套胸口内袋,望向车窗外,临州百年的梧桐树倒影在玻璃上掠过。
他那些微漏出来的情绪,仿佛随着手帕一起被收了起来,说话的声音比先前阴沉了许多:“阿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个地方。”
听到江絮这样说话的时候,阿若也瞬间收起了刚才随意的模样,认真回答着:“好的,阿絮。”
……
太阳一点点落山,林晓东守在江南医药的门口,等待着下班的人潮。
这段时间,他仿佛接受到了一种特殊的训练,在茫茫人海中,开始一眼就认出叶蘼蘼。
叶蘼蘼确实也很好认,她走路的身姿比旁人更挺拔更优雅一些,来自于那种惊人的肢体协调能力,如一名卓绝的舞者独行于人群中。
林晓东发现,在无人与她接触的时候,她会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望向人群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审视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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