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江的对岸,一座标志性的建筑出现在林晓东的视野里,这是江南医药的研发大楼。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在研发大楼的21层,叶蘼蘼端着咖啡,就站在窗前,看着林晓东和江絮坐下,聊天,离开,就仿佛寻常工作的一日,在茶水间小憩片刻而已。
江絮坐进车的时候,阿若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已然站在江边的林晓东:“这个警察看来是盯上你了。”
“这是好事。”江絮平静地说道。
“但很麻烦。”
“你觉得我会怕麻烦吗?”
“哈哈,那倒也是。对了,你预订的唱片到了,要不要回去听一下。”
“听的时间还没到。”
“2月14日?”
“嗯。”
“一年就听一次,一次听完就作废。真有你的。这种古典音乐,我真是欣赏不来。”
江絮不再说话,阴沉了半日的临州终于下起了雨,打在车窗玻璃上。
酝酿许久,他说了四个字:“山雨欲来。”
“嗯?”阿若仿佛随时准备搭腔,积极回应着。
“如果林晓东执着地追下去,临州接下来都会是今天这个天气了。阿若……”
“怎么了?”
“你说过你想出国读书,考虑一下吧。”
“你想赶我走啦?”
“嗯。”
“那不行,我担了这么久的‘虚名’,你让我走就走,我太亏了。”
“高寒雨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江絮稍作停顿,说道。
阿若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坚定地说:“那我更加要留下来了。别忘了,我的命,你给的。”
江絮淡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林晓东的摩托车疾驰着超过了他们,并驾齐驱的瞬间,朝他们望了望,随即义无反顾地继续向前驶去了。
林晓东并没有回警局,鬼使神差地他上了跨江大桥,去了对岸。
摩托车停在了江南医药研发大楼的门口。
此时大雨滂沱,不知何故,叶蘼蘼已经出现在大楼门口,撑着一把大黑伞,和她精瘦的身形极不相称,她站在雨中,仿佛在等待着林晓东的到来。
对于林晓东来说,他讨厌自己见到叶蘼蘼时候的喜悦心情。
叶蘼蘼,如今对他来说,仿佛“缪丝”的存在。如果说高寒雨是对毒品上瘾,那某种程度上,林晓东也是对叶蘼蘼上瘾了。他需要和她交谈,从她这里得到启发,而且他“戒”不掉。
“我请你吃饭吧。”林晓东一见到叶蘼蘼,就说,“还了你上次请我吃饭的人情。”
叶蘼蘼泯然一笑:“行,吃砂锅。”
林晓东也笑了:“你还记得我上次提了吃砂锅的事情。”
“我想听你讲野外求生的故事。”林晓东主动说道。
“山羊找到了?”叶蘼蘼温柔回应,只是这种温柔,如初雪融化的露珠,看似美好却依旧冰冷。
“找到了。”林晓东肯定地回答,“但我不知道,猎人是怎么掉入陷阱的。”
砂锅店里热气腾腾的,加上外面的大雨,店门口的玻璃上满是水汽。
“想吃什么?”林晓东拿出做东的样子,拿着菜单问着叶蘼蘼。
“羊肉。”叶蘼蘼不假思索地说。
林晓东听了哑然失笑:“你还有点黑色幽默。”
“嗯,应个景。”
“生的?”
“我没吃过生羊肉。”叶蘼蘼一挑眉,“我后来抓到那头山羊了。那时候我已经生起火了,甚至有了石头磨成的刀具。我最先吃的不是羊肉,是内脏。
内脏是最先腐败的,必须先吃。什么都不能浪费。我还记得,因为第一次用陷阱抓到了猎物,太激动了,把肝脏烤焦了,可惜。”
“我想知道,后来你是怎么让山羊落入陷阱的?”林晓东假装不经意地问着,低头唆了一口刚端上来的砂锅粉,被烫得不行,格外狼狈。
“上次我和你说过,我第一次设陷阱失败的原因,是因为那头野山羊觅食的紫花苜蓿的草地被啃完了。那条溪流如此湍急,那头野山羊曾经冒着被冲走的危险坚持到对岸的那片草地觅食,只能说明,这种草对它的诱惑很大,大到……可以决定它的生死。”说到这里的时候,叶蘼蘼露出了可怕的坚定眼神,带着野性的兴奋,和她斯文的外表格格不入。
林晓东当然不关心山羊的死活,草地之于山羊,相当于毒品之于高寒雨。紫花苜蓿能决定野山羊的生死,高寒雨最终多半也是栽在了毒品上面,但究竟是为什么,他听到现在依然没有头绪。
不过,很快叶蘼蘼就给了他想要的思路。
“山羊会跑动,但草地不会。那几天我走遍了方圆几公里的地方,寻找紫花苜蓿的草地。”
“找到了紫花苜蓿就能找到野山羊。”林晓东顺着叶蘼蘼的话说道。
“不,拔掉紫花苜蓿才能找到野山羊。”叶蘼蘼给了他另外一个答案。
“为什么?”林晓东已经无心吃砂锅,那种后脊发凉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那种走到密林的边缘,光亮越来越亮的感觉。
“我拔掉了所有的紫花苜蓿,除了我设下陷阱的那一处。要活下来,不能依赖概率和偶然性,相反,你得竭尽全力排除一切偶然因素,除掉你不要的,留下你想要的。”叶蘼蘼说这些话的时候,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酷。
林晓东听得专心,也听得明白。
他懂了,江絮设法切断高寒雨的毒品来源,就和拔掉山羊觅食的草地一样,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更好地操控他,让他自愿地去到江絮想要他去的地方——东石油料市场。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他没有得到答案。
“那只山羊……”林晓东放下了筷子,认真地问,“吃完了草可能就走了,万一你的陷阱不能一次奏效呢?我的意思是,怎么把它留在那里,比如,困住四天那么久?”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囤够四天的草,把它留在这里吃。”
叶蘼蘼笑了,略带着轻蔑的意味:“山羊吃饱就跑了。我在那里,只留了一天的口粮,东一簇,西一簇。你得让它饿着,带着希望、带着欲望地饿着,它就会一直待在那里,不断地寻找,希冀着还有更多肥美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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