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垂落下来的灯被男人的脑袋撞到,来回晃悠;他就像是一座魔山,朝着女孩投下一片阴影。
她只能仰视。
男人的脸在熟悉中又透着一股陌生,额头青筋暴起,瞳孔布满血丝,本来就凶神恶煞的面庞变得愈加狰狞。
“这……!”
林星洁觉得他此时的状态有点熟悉,脸色微微一变。
这并非畏惧。
自从觉醒超能力以来,就没有人能再伤害得了她。
林星洁只是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踩中了陷阱。
“快……快……”
男人的喉结里发出阴沉的闷响,似乎是想要说话,却连一个词语都吐不出来,被“咕噜咕噜”的喉间怪声淹没,根本听不清他想要说什么。
他张开指节粗壮的手指,想要锁住自己的喉咙,不断上翻的白眼似乎证明他正陷入到某种意识层面的挣扎——但下一刻,他就放下了手,眼神里只剩下属于异类的凶恶。
额头的青筋极不正常地鼓起,甚至变作了一条条活过来的“蚯蚓”,在皮肤底下肆意窜动。
男人如野兽般四肢着地,随后双脚用力一蹬,朝着站在门旁的长发女孩扑来。
一栋狭窄的房屋,两人的距离迅速缩短。
在察觉到被附身者异样的气息正在靠近后,在林星洁身旁如有自身意志般流淌卷涌着的浊流,在霎那间展露出愤怒。
尽管是对它而言,眼前的怪人是如虫豸般弱小的生物,但这种冒犯依旧是无法原谅的。
于是,这一个晚上都积蓄在女孩周围的力量,全都不受控制地膨胀开来。
“等……!”
林星洁回过神来,伸出手想要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力量早已失控。
异世界的海洋自虚空洞穴内喷薄而出,层叠的海浪重重拍打在附身者的身上,男人登时像炮弹般被发射了出去,脑袋重重砸在水泥墙壁上。
她甚至能听见对方胸腔凹陷、全身骨骼断裂的一连串响动。
林星洁呆了呆。
她看见从男人胸前破开的血肉大洞里,钻出来一个浑身沾满了血的婴儿。它抬起头,邪恶冰冷的瞳孔里只有眼黑没有眼白,同时大幅度地咧开没有长出牙齿的嘴巴,露出漆黑的喉咙。
“啊啊啊啊——”
头痛欲裂,痛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这一刻,她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尖叫,到底是眼前这个婴儿,还是自己。
……
“……素雅……素……雅……”
鲜血自男人的口鼻间汩汩流出。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被邪灵控制的男人仿佛终于恢复了神智。但他的意志已然涣散,瞳孔虚无地映照出天花板悬吊下来的那枚仍在摇晃的灯泡,嘴中反复呼喊着某个女人的名字。
……
浊流并未因为杀了人而就此停息,反而像是刚刚突破了提拔阻拦的洪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混沌之海迫不及待地淹没了房间,朝着远方蔓延。
海水的中央,一片墨色的长发随风飘荡;一股压倒性的气息像是被点燃的炸药,一团乌云在狭窄的房屋内膨胀,眨眼间便挤破了水泥墙体的束缚。
伴随着爆炸般的惊人响动,房屋顶棚被喧动的气流整个掀飞。
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像是盛开的莲花,以这栋房屋为中心,近乎无限制地膨胀。
来自异世界的气息魔焰高涨,好似一道滚滚狼烟,撕裂夜幕和秋雨,直冲天心。
*
在闯入之前,徐向阳利用通灵能力与林星洁进行过一次沟通。
虽说一个呼吸的间隔就被“弹”出来了,但起码能让他不会找错地方。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靠近那个地方。
阻碍他的甚至不是汹涌的浊流,而是一股气流,骤然卷起的风暴宛如一面高大的墙壁,让试图进入屋内的徐向阳寸步难行。
远境与现实世界之间的相互倾轧,导致泄露出来的能量制造出了狂暴的烈风与澎湃的浪潮,它吹开了天空的乌云,以小巷为中心迅速蔓延,不一会儿便吞没了整个街区。
这一可怕的现象只不过是开端,混沌的海流并没有因为吞下这片区域就停下脚步,而是以坚决的、不可阻挡的趋势,朝着市中心蔓延……
在通灵者与灵媒们的视野里,时不时就能见到近十米高的浑浊浪头冲上一栋栋居民楼的天台,中途将花盆衣服等杂物全都卷上了天空。
一户户人家里的灯光点亮,人们从寂静的夜晚中被惊醒,还以为是有大规模的暴风雨来临,慌慌张张地关上门窗,然而居民们却依然能听到玻璃窗户、乃至钢筋混泥土不堪重负的“嘎嘎”作响。
有的人还以为是海啸来了,却看不见夜空中有半滴水落下,反倒是一片月明星稀的晴朗——连天上的积雨云,都被这股庞大的能量吹散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窗户和墙体上的裂缝,在沉重的压迫下一点点绽放。
一时间,住在旧城区里的人们全都陷入了混乱,夫妻和孩子们在慌张中抱作一团,想打电话报警,却无法接通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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