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陛下会放任那些利益被弗朗机、尼德兰人抢走吗?”杨嗣昌沉声道。
杨嗣昌的言辞字字珠玑,有些像是对郑芝龙说,有些像是对郑家其他家臣说,什么叫大势所趋,什么叫人心所望,他这是让郑芝龙做抉择,同时也是让郑家家臣做抉择。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倘若你郑芝龙真心效忠陛下,这句话自然说的就是弗朗机国,但倘若你仍旧离心离德,这句话何尝又不是对你郑芝龙说。
至于杨嗣昌之所以敢大包大揽的给郑芝虎追封,其实也是因为崇祯皇帝的默许,按照锦衣卫的意思,杨嗣昌可以用爵位来笼络郑芝龙,但此刻杨嗣昌觉得,把这爵位给郑芝虎,比给郑芝龙作用更大,尤其是对于郑家家臣来说。
跟着郑芝龙战死了也就战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但跟着陛下可不一样,即便是战死,那也是为国战死,是大明的栋梁、万民的榜样,赏赐的金银、追封的爵位、官职一个都不会少。
最关键的一点,杨嗣昌几乎是明着说了,只要你郑芝龙真心效忠朝廷,陛下不论是出于刚才所说的哪种原因,早晚绝对会对弗朗机国动兵。
杨嗣昌的一番话让郑芝龙沉默不语,郑芝龙心里清楚,杨嗣昌这是让他做决定,而且相当于最后通牒。
但同时,郑芝龙也感受到了杨嗣昌的诚意,虽然从未见过那位年轻的天子,但从这两年的种种迹象以及这位年轻天下的作为,郑芝龙也能看出当今天子胸怀大志。
尤其是前阵子杨嗣昌所说的,当今陛下对于海贸的重视,最重要的还是陛下对弗朗机的态度,他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
他是汉人,他的父母生在这片土地,也不愿跟着他四处漂泊,倘若真跟朝廷决裂,以当今陛下的魄力,他将失去所有的生意,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到这里,郑芝龙再不迟疑,从甲板上站起身来,十分郑重的跪倒在杨嗣昌脚下。
“郑芝龙愿意效忠陛下,以后陛下但有差遣,郑芝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嗣昌听了郑芝龙的话嘴角略微上扬,几个月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完成陛下的托付,如今却阴错阳差的办到了,杨嗣昌内心怎么能不高兴。
“郑大人,你也知道如今的态势,倘若你诚心归附,这郑家水师就再不能叫郑家水师了,陛下虽然并不会做卸磨杀驴之事,但空口无凭,你也总得拿出让陛下放心的理由来。”杨嗣昌沉声道。
按照杨嗣昌对崇祯皇帝想法的理解,崇祯皇帝虽然想收服这郑芝龙,但其实短时间内并没打算将郑家拆分,一来如今国内动荡,崇祯皇帝抽不出精力,二来郑家本来就因为各种姻亲关系维系。
也正是因为这种姻亲关系、结拜关系,使得郑家水师上下将士不论遇到何种苦战,都能坚持不退,倘若拆散了,战力必定下降严重,且容易让郑家人不稳。
杨嗣昌的的忧虑也是有道理的,陛下信任你,你总得拿出让陛下放心的理由不是?
“臣愿郑家嫡系族谱、郑家家臣名单交由陛下,另外,臣愿将嫡子郑森送到京城就学。”郑芝龙几乎没有迟疑的道。
郑芝龙就是这样,他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做了决定,必然是当机立断从不拖泥带水。
一旁的郑彩、郑芝豹、郑芝鹏,还有一应的家将家臣闻言皆是心中震惊,花名册固然重要,但他们却知道,对于郑芝龙来说,最重要的却是郑森这个嫡长子。
郑芝龙对郑森的关切郑家人都知道,不仅花费巨资给郑森请名师教导,甚至还亲自教郑森习武、了解海事,将郑森送入京城就学,明面上是就学,其实就是送去京城做人质。
郑芝龙敢将自己最疼爱、最给予厚望的嫡长子送去京城,显然是带着足够的决心和诚意。
“如此,陛下得知消息定然龙心大悦,郑大人请起吧。”杨嗣昌弯腰将郑芝龙扶起来。
他是真的高兴,来福建近半年,终于算是完成了陛下的嘱托,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毕竟郑芝龙刚刚失去最得力的兄弟。
“待战事结束,郑家海贸的账目下官也会着人交与杨大人,但郑家家大业大,平日花销甚巨,还请杨大人顾及些郑家,在陛下面前说明情况。”郑芝龙起身又道。
既然郑家水师以后要归朝廷,即便他们仍在郑家水师任职,但海贸的收入、水师战船的维护、将士的饷银这些都是要交给朝廷管理的,郑芝龙知道,自己就算不说,以后杨嗣昌也会提,倒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反倒更让朝廷信任。
想为死去的二弟报仇,想永保郑家的安宁富贵,这就是代价。
“此事不急,郑大人既信任本官,也应该信任陛下,陛下并非迂腐刻薄之人,不瞒郑大人,本官除了每月的俸禄之外,年底陛下一次性赏赐的珠宝细软都是论箱子算的,所以,只要你诚心效忠陛下,陛下赏赐从来不手软。”杨嗣昌安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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