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陆云一时有些头大如斗。不说眼下,他父子根基太浅,还需要借助阀主一系的影响力,才能在陆阀站住脚。单说陆问已经和夏侯阀勾结,早将他父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绝对不能让陆问得逞。
“要不,将属下从秦州搞回的账册,交给阀主?”保叔出主意道。
当初陆云从谢敏口中,得知陆俭将可以扳倒大长老的证据,交给了在秦州当官的兄弟保管,并命其一旦自己出事便公诸于众。但陆俭死后经月,那位秦州刺史却迟迟没有动静,陆云判断他应该是怕了,便派保叔去了趟秦州,扮作陆问的使者,稍一恐吓,果然就让对方乖乖交出了账册。
上个月,账册便到了陆云手中,他曾和陆信一起参详过。结果却有些失望,那账册上确实把陆俭和陆问的肮脏的交易,且将每一笔交易的时间,以及金额多寡,都记载的十分详细,却缺少决定性的证据——譬如陆问亲笔签名的收条之类。
公开这本账册,固然可以掀起轩然大波,让大长老遭受阀中上下的严重质疑。但拿不出可以一锤定音的证据,大长老就可以厚着脸皮死不认账。哪怕陆尚借机发难,命人查清此事,却也不是几个月内能水落石出的。
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大长老暗中转移财产,毁灭证据了。而且以陆云和陆信眼下的处境,根本等不了那么久......所以为从长计议,他暂时没将那账册交给任何人。
听了保叔的提议,陆云沉吟片刻,忽然莞尔道:“想必老阀主此刻,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了,且再让他老人家急上两天,咱们再去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保叔一脸不信的看着陆云。
“好吧,是趁火打劫。”陆云举起茶盏,和保叔轻轻碰杯道:“这次,我们要毕其功于一役。”
。
一条洛河将洛都城分为南北,比起街道宽敞、朱门高墙、屋舍俨然的洛北来,洛南各坊就要逼仄拥挤的多了。这种情况越是往南就越严重。到了城西南角的恭安坊中,原本还算宽阔的大街,被各家各户私搭乱建的窝棚草庐、猪圈鸡窝占据了大半,整条街上污水横流、臭不可闻。
一个身穿青色湖绸棉袄,头戴狐皮耳包子,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一手提着个礼盒,一手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走在肮脏不堪的地面上。好一会儿,他在紧西头一户人家门前站住,先扯着嗓子朝里头喊了几声。
“十六爷,十六爷......”
迟迟听不到回应,那管家只好推开破旧的木门,穿过狭窄荒芜的小院,掀开了堂屋的门帘。
那黑油油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门帘方掀开一角,一阵呛人的药味混合着劣质的石炭味便扑面而来,呛得管家咳嗽连连。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咳咳咳......”屋里炕上,歪着个病恹恹的中年男子,听到咳嗽声,他头也不抬、眼也不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看什么值钱只管拿......”
管家掏出帕子捂住嘴,打量下屋里,那真叫个家徒四壁,哪有一样值钱的家什?
“呵呵,十六爷真是......洒脱。”管家走到炕边,把炕桌上的药碗、饭碗推一推,搁下手中礼物。“小人不是来要债的,是奉我家大老爷之命,来看望十六爷的。”
“哦?”中年男人闻声,眼睁开一条缝,瞥见了管家手中的礼盒。他登时眼前一亮,坐起身来,也不跟对方客套,便一把掀开盒盖,抓起里头成包的点心,胡乱撕开油纸包,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去。
看他就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般,管家轻叹一声,拎起炉子上的破铜壶,先用热水冲了冲脏兮兮的瓷碗,然后给中年男人倒上水。
“喝点水,别噎着......”管家眼圈发红道:“这要不是亲眼看见,说什么我也不信,堂堂陆阀十六爷,居然活成这般模样。”
中年男人却一脸漠然,只顾着猛吃一通。直到他将八样点心吃得一点不剩,这才忽然愣在那里。
只见礼盒底部,整齐的摆着八个黄澄澄的金元宝。
“年底了,我家大老爷知道十六爷不容易,让我给你送点花销过来。”管家笑着点点头。“这些钱,也就是让十六爷过个年而已,往后我家大老爷还有富贵相赠。”
中年男人盯着金元宝半晌,方伸手摸一把沾满点心渣的胡茬,狐疑的看向管家道:“你是大长老家的?”
“十六爷真是好记性,小人正是大长老府上的管事,名唤张朝。”那管家张朝笑答道。
“我陆仲被撵到这老鼠窝多少年了,何曾有人问津?”中年男人陆仲又是一阵咳嗽,忙端起碗喝两口水,然后面色阴沉道:“大长老怎么会想起我这个废人来?”
“呵呵,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张朝笑道:“大长老只让小人来慰问十六爷,请十六爷方便的时候过府一叙。”
“嗯,知道了。”陆仲点点头,大刀金马的坐在炕桌旁,微闭双目略一沉吟道:“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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