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忠提醒道:“国公爷,此番或许不会遭逢大难,但咱们从此就欠了靖国公偌大一个人情,将来……”
徐弘基苦笑道:“这倒不必成山伯提醒,我刚才出府入宫之前,府中的师爷们就拦住我千叮万嘱,说的都是这个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他们知道,从今往后,他们头上就多了一个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官场上本无多少道义可讲,只要利益足够,没有谁不能出卖。但这有个前提,那便是对方没有能力报复你。倘若你是欠了高务实这种人的人情,那就没办法了,根本不可能装作没这回事……因为他是真有能力报复你,且你肯定顶不住他的报复。
“魏国公”当然厉害,毕竟是徐达的后人,靖难之役力挺朱允炆都没能绝了魏国公一系[当然这和徐皇后关系很大],反倒徐家还多出来定国公一系。
可是,高务实若要报复,又不一定非要断了魏国公这一门显爵——撸掉你徐弘基就是,魏国公的血脉多着呢!以如今高务实的权威和荣宠,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翻案,不动爵位只动人!而他们,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的,因此,这人情今日欠下了,恐怕就一辈子都还不完。
两人都是勋贵,都是超品大员,但面对高务实这样的当朝首辅国公,他们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相对无言,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知道,从今往后,他们只能唯高务实马首是瞻,绝不敢再有任何忤逆高务实的心思。至于什么京华势力全面进入江南,他们也只能强颜欢笑,争取还能在这条强龙身后捞点残羹冷炙。
而此时,高务实仍在陪皇帝用膳。他很清楚皇帝的用意,但并没有点破。有些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他相信,经过这件事,南京的勋贵们应该能意识到,谁是这个朝廷真正的主人,谁又是代这位主人执权柄者。
“宣魏国公徐弘基、成山伯王允忠觐见——”
随着司礼监随堂太监的一声高呼,徐弘基和王允忠二人匆匆走进乾清宫。他们虽然已经腹中空空,却也只能强忍着。
“臣魏国公徐弘基(成山伯王允忠),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位平身吧。”朱翊钧端坐主位,声音听不出喜怒,淡淡地道:“二位爱卿,朕召你们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徐弘基和王允忠对视一眼,然后徐弘基硬着头皮道:“皇上,臣等确实有失察之罪,但臣等对皇上的忠心,天日可鉴。”
“哦?忠心?”朱翊钧冷笑一声:“若真有忠心,便该在发现问题时立刻上报,而不是等到东窗事发,才来向朕告罪。”
徐弘基和王允忠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们当然知道,皇上这是在敲打他们。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皇上,臣等确实有罪,但臣等也确实是被人蒙蔽了。”王允忠连忙道:“臣等虽然负责督办修缮皇宫一事,但具体的事务都是由南京工部营缮司主事王令虞等人负责,臣等一时不察,这才被他们蒙蔽。”
“是吗?”朱翊钧冷笑道:“那为何朕听说,你们还从中分了不少好处?”
此言一出,徐弘基和王允忠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们不知道高务实之前怎么和皇帝说的,但也知道皇帝这是在逼他们表态。如果他们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等待他们的恐怕就将是严厉的惩处。
“皇上,臣等确实在事后收到了他们一些礼物,但臣等当时都以为这只是寻常感谢……臣等是一时糊涂,谁知道他们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虚报瞒报、以次充好啊。”徐弘基毕竟官场经验不够,被朱翊钧这么一诈,差点什么都说了。
成山伯王允忠作为靖难系勋贵,来南京出任守备勋臣之前一直在北京官场混着,显然更了解朱翊钧的为人,知道徐弘基这番话朱翊钧不会在乎,因此赶紧接口道:“臣等也是日前刚知道这些内情,震怖之下赶紧上疏告罪……皇上,臣等愿意将所有非法所得上缴,只求皇上能够宽恕臣等此次无心之过。”
一听这话,朱翊钧果然没有继续发难,而是瞥了高务实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不过,皇帝做完这个动作,却又继续反道:“宽恕?”
顿了一顿,朱翊钧冷笑道:“你们可知道,因为你们的失职,这皇宫若要重新再修葺一次,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徐弘基和王允忠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们已经听出一点很不对劲的苗头了,皇帝这是在逼他们给出一个更满意的答复……搞不好是要让他们承担这南京皇宫复工再修一次的费用。
“皇上,臣等知罪,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王允忠硬着头皮道:“但臣等对皇上的忠心,绝无二心。”
“忠心?”朱翊钧冷笑道:“你们的忠心,朕已经看到了。但朕更想知道,这皇宫工程被你们干成这副模样,不会朕住着住着就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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