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一把手叫做翰林院学士,也可以叫翰林学士,当今翰林学士是礼部尚书潘晟兼任,这是高务实知道的。但有一个问题,以礼部尚书兼任翰林学士的潘晟其实是并不怎么来翰林院管事的。真正翰林院管事的那位,应该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兼掌院事”,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常务副某某。
翰林院侍读学士按理说应该是定员两人,但实际上由于经常有加官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官员存在,如今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其实有四位,分别是陈思育、许国、余有丁、何洛文,这还不算上个月刚刚退休致仕的姚弘谟。
而现在真正的翰林院“常务副”,也就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掌院事,其实是陈思育,按理说今天接见高务实的应该是这位才对。至于许国,他是内阁的东阁大学士,同时余有丁是礼部左侍郎,何洛文是礼部右侍郎——翰林院侍读学士对他们几位而言都只是兼官,挂名的那种。
然而听曾朝节刚才的话,他说的是“掌院部堂”,那表示现在要见高务实的,竟然是潘晟,这就很诡异了。不过高务实隐隐猜到了潘晟要见他的原因,可能这位实在很想在致仕之前进内阁混一圈。
毕竟,阁老和部堂,那可真是听起来都不在同一个档次,以潘晟的资历和年纪,有这个心态完全可以理解。
曾朝节朝高务实笑了一笑,当下领高务实来到内堂。进入翰林院内堂,一抬头,就见牌匾上书有“玉堂”二字。所谓玉堂,本是来自道家的说法,唐时称居翰苑者,如凌玉清溯紫霄。
须知普通人进士及第,可以叫登瀛洲,而翰林是进士中的进士,是以登瀛洲已不足以形容翰林之清贵,于是要称登玉堂,毕竟玉堂乃是神仙居所,而鼎甲三人被官场视为“天上神仙”,庶吉士被视为“半路修仙”,反正都是位列仙班的,“玉堂”完全合适。
高务实跨入内堂,这就算是登玉堂了。
唐宋以来玉堂上都设有视草台,翰林学士草拟制书即称为视草。视草台,就是翰林学士为天子起草或修正诏谕之处。到了现在视草台只具形式,不具实际意义,仍代表着翰林学士代天子制诏,为王者言的权利。
视草台前设有公座,乃正官掌院学士,侍读,侍讲学士座位。本来内堂里也有内阁大学士的公座,且是大堂之中,而掌院学士反要侧坐在旁,故而明朝的翰林学士也可以称阁臣为中堂。
公座而下分别摆着两排交椅,这乃侍讲厅,检讨厅的翰林公座。待商量议事时,各位翰林就依官位尊卑,入官年限依座次而坐,谁坐在哪里,不得有误。
此时一位身穿大红纻丝飞鱼服的正坐在翰林院学士的公座之上,朝着高务实微微露出笑容,正是潘晟潘部堂。
但在他身边,却还有一人,正坐在侍读学士掌院事的位置上,身穿绯色官服,一脸严肃。
高务实心道:原来不是潘部堂侵了陈掌院的权,而是两人一同接见——这么高的规格么?
不过想归想,他却已经上前参拜道:“翰林院修撰高务实,拜见大宗伯、光学士。”
潘晟与陈思育微微颔首,潘晟毕竟是名义上的正官,微笑道:“高修撰,本部堂今日本不该来,不过待会儿确实有事要和你说,因此就不请自来了。”
高务实忙道:“大宗伯百忙之中能来坐堂,学生感激不尽。”
潘晟又笑了笑:“我的事待会儿再说不迟,且请陈掌院先给你说一说翰林院的规矩,这也是入翰林院必须知晓的第一件事。”
高务实点头称是。
陈思育仍是一脸严肃,微微点头道:“高修撰是这一科科试魁首,乃同科进士里的翘楚,圣上也多有赞誉,但你既入了翰林院,就需得知道这里都是你的前辈,务需保持尊敬,知晓礼数。道遇前辈,譬如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你当引马回避;科深前辈,立马让过;科近前辈,分道而行,略后一马背……”
高务实心道:陈掌院这意思,怕是担心我挟圣眷和元辅门生之威不尊前辈?
陈思育却不理他,又继续道:“本院史官、讲官升迁,虽由内阁题请,但却由掌院出考语,再送中堂看定,故而不要以为背后有阁老撑腰,就心存侥幸,不用心办事,否则不待九年考满,这三年在本官手上的考评,就休想得好。”
高务实听了陈思育这话,就知道这是在敲打自己了。
他没露出丝毫不满之色,毕竟他高务实也不是第一次混职场了,这新进衙门,上司给你这一顿“杀威棒”,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是为免新人不知分寸。
陈思育见高务实只是老老实实听着,并无桀骜之色,面色稍霁,但还是继续警告道:“要想本官给出上评,就需好好办事,本官自会看在眼底,若是不实心用事,本官也会看得出来,不可心存侥幸,以免自误。”
“下官明白。”高务实规规矩矩的回答道。
陈思育点点头,显然对他这番俯首帖耳的表现尚满意,于是让小吏给他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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