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奇怪,高务实甚至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当时为了说服朱翊钧,高务实甚至特意把这件婚事的重要性拔高,暗示朱翊钧:黄氏、岑氏是大明留在安南的两把利剑,而黄氏的情况还比较特殊,黄承祖虽然是黄氏之主,但黄氏实际上是由黄芷汀在主事,所以一旦黄芷汀嫁给他高务实,则在很大程度上相当于把整个黄氏都始终绑在了大明。
试想一下,黄芷汀这个黄氏的话事人成了高家的媳妇儿,黄家可能出现的离心力自然就消失了,从此之后必然是依靠大明来压制安南都统司内部的独立倾向,这对于稳定安南局势拥有莫大的好处。
朱翊钧作为皇帝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所以之前他并没有表示反对,可是为什么这次黄芷汀来京之后,他却偏偏没有提这件事呢?这里头发生了什么?
他究竟是动摇了,还是单纯只是忘记了?又或者,他觉得时机还不对?
高务实并不想把这件事说给黄芷汀知道,因为他担心黄芷汀知道之后会胡思乱想,觉得朱翊钧要在这件事情里作梗。
不过,高务实却把他当时从广西回京时路过新郑与母亲张氏的一番交流说给了黄芷汀知道[注:参见本卷第002章谁说服谁]。
说起来,张氏倒谈不上什么反对黄芷汀嫁入高家,虽然她担心黄芷汀这个“大土司”可能脾气不好,或许不那么驯服,但她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认为以儿子的地位和本事,没理由镇不住场面。
她真正的担心来自于她当年自己的经历,女方的门第不够,可能导致出嫁之后受夫家亲戚们的歧视和嘲讽。
她自己当年是多亏了大哥张四维高中进士,改变了她张家“商贾之家”的门第,这才得以慢慢不受鄙夷,但黄家显然不存在这种可能,黄芷汀家里根本不可能出个进士、抬高门楣。
这样的话,哪怕是高务实回乡娶妻,黄芷汀也有可能遭人白眼——土司、武将(海东镇守使),这在中州名门、实学宗门的高家可不是什么加分项。
张氏担心以黄芷汀的身份,在遭受白眼之后会有什么失格的举动,那就更糟糕了,可能导致出现意料不到的大麻烦——比如要是黄芷汀被高家的亲戚讥讽之后直接暴走动武,那事情的发展就完全不可控了。
高务实自然觉得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出现,但他也没法肯定,因为黄芷汀虽然是女子,可的确是带兵的人,而且从谅山血战来看,她带兵的时候和她在自己面前绝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样。
而且高务实在广西时,也见过土民们对黄芷汀顶礼膜拜一般的尊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高家这边的态度真的像张氏所料的那样,黄芷汀心里的落差确实会很大,万一控制不住情绪,结果实在难以预估。
原本,这话要不要对黄芷汀直接说起,高务实是很犹豫的,但是思来想去,他总觉得世间很多麻烦都源自于不肯说实话,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诚恳地跟黄芷汀一谈。
黄芷汀听完高务实所言,出人意料的笑了。
高务实皱眉道:“芷汀,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的。”黄芷汀柔声道:“其实你不说我都猜到了——看安南那些文官怎么对你,我就知道了。就像阮秉谦那样的安南大儒,他其实也许并不畏惧你当时广西巡按的身份,但却对你出身高氏、身为六首状元尊敬得无以复加。我知道高家门第很高,黄家是配不上的,要不是……高郎,不论到时候高家其他人怎么看我,我都不会在意,我……我只在意你。”
高务实感受到黄芷汀的目光,知道在这种时候,别看黄芷汀说得很坚决,但只要自己稍有犹豫,她心里一定会格外失望,因此也直视她的眼睛,道:“你能这样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就像我娘亲说的,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要怎么说我控制不了,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们至少也不太可能当着我的面给你难堪……左右就是回去成个亲,到时候事情一完咱们就走。”
黄芷汀虽然有着僮人女子的大方,但毕竟说到这种事还是会有女孩儿家的羞怯,尤其是“成亲”二字仿佛有一种魔力,听得她粉面发红,微微垂下螓首,小声道:“还,还有一件事,要你来决断。”
高务实点头道:“你说。”
“成,成亲之后。”黄芷汀好容易把这个词说出口,连耳根子都红了:“海东怎么办?安南怎么办?”
唔,这倒是个现实问题,看来羞怯并没有将这个土司出身,曾经孤身撑住黄家门面的女子弄得失去理智。
高务实也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其实光说海东,黄芷汀就算本人不在,问题也不大。因为此时的京华在安南已经有一年多接近两年的运作经验了,连整个安南的局面都能控制,再多“代管”一个海东也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黄芷汀也不是孤身一人掌管海东的,她手底下有一大帮过去的土目、土将,除非安南出现巨大变故,否则平时的日常事务,他们也是可以发挥很大作用的。至于军权方面,目前来看,黄虎应该是个可以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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