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浮桥李廷机,拜见恩堂大人。”
“学生福清叶向高,拜见恩堂大人。”
“学生德清方从哲,拜见恩堂大人。”
这三人都是大礼参见,高务实微笑着起身,上前一一搀扶起来,道:“好,好,都是一表人才,为师甚是欣慰。”
今日不同平时,一边要称“恩堂大人”,一边要自称“为师”,因为这是确立师生关系的头一遭。
恩堂其实是个拔高了的称呼,高务实作为一镇巡抚,平时是自称“本部院”的,正常来讲,称“恩院”更为合理。
此刻三位门生之所以能用“恩堂”来称呼他,则是因为高务实已经挂了兵部右侍郎衔,而侍郎已经是六部的“堂上官”级别——至于他其实不是真正的兵部堂上官这种事,大伙儿自然宛如不知的。
“大人”用在这里,则是确定辈分的尊称,搭配着高务实自称的“为师”,今后他们之间的辈分和名义就算是确定了下来。
若是论年纪,高务实比他们三人中年纪最小的方从哲还小了一点,比年纪最大、已经四十出头的李廷机更是小了整整二十岁,但官场是能者为先,学业是达者为师,年龄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老师就是老师,恩堂就是恩堂。
三人又各自奉上手札一副,内中均有一篇自己写的文章。这个举动的意义大抵是“请先生指点”,文章可以是旧作,也可以是新就,这个并无限制。
高务实也都含笑收下,说得空会好好看看。
接下来便是三位学生奉上谢礼,不过这不是什么“拜师礼”,而是感谢高务实作为房师选中了他们的卷子。
礼物按例都是不贵重的,其中李廷机的礼物最轻,只是一刀宣纸;叶向高则送了半斤武夷山新茶,高务实估计应该是大红袍;方从哲送的是一支湖笔,倒是他家乡湖州的特产。
说来也是巧了,高务实这次阅卷之前抽签,抽中了阅南榜卷,结果选中的三名进士有两个福建人,一个浙江人,其中还有叶向高这样一个历史上被视为“东林前辈”的家伙,真是叫人无言以对。
不过高务实倒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一点,毕竟叶向高在原历史上本身算不算东林,其实就有一点争议。实际上从他的举动来看,他恐怕是挺希望自己能够“局外中立”的,要不然致仕之前也不会推荐方从哲这个浙党的人继任。
只是架不住他在原历史中是申时行点中的庶吉士,后来又有如郭正域等偏东林立场的南方好友接连推荐,搞得叶向高的人情债还不完,“包庇东林”的事就不得不为了。
但眼下情况完全不同,他拜了自己为师,这辈子都洗不掉这个“高氏门生”的底子,而今后也显而易见只能依靠高党的力量在宦海中前行,那么他将来要成为“东林前辈”,自然也就没什么戏了。
方从哲在历史上属于浙党,而且还是浙党魁首,不过他这个魁首主要是由于很早前得罪了内廷的大宦官,然后迫不得已学昔日的王安石一般回老家养望多年,士林中美誉极高,回朝之后没多久成了首辅,这才又顺势成了浙党魁首的。
历史上的方从哲自从当了首辅,受了挺多的批评,大抵是认为他没有负起首辅的责任来,过于软弱,但高务实到觉得这个说法实在有些偏颇。
方从哲做首辅的时候可不是万历初年,当时的万历帝早已发现了对付文官们的一个神奇办法——任你说什么,只要我不乐意,我就不回应。
这个法子看起来很儿戏,实际上威力很大:你们文官确实一个个都能说会道,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可是朕现在不怕了——你说你的,我也不说什么反对的话,我就只是不搭理你,你能奈我何?咬我啊?
其实何必纠结一个方从哲,那个时期换谁做首辅其实都差不多。在大明的政治体制之下,只要皇帝不配合,你连中枢的缺员都补不上,官员们升迁无望不说,甚至想退休都没人批复,这局面就算让高拱、张居正复活也没辙,又何况他方从哲。
叶向高、方从哲两人,都是后来曾经“独相”过的人,但万历之所以能让他们独相,其实并不是因为信任他们能够以一己之力宰执天下。
恰恰相反,皇帝只是觉得他们的能力恰好在于“稳定朝局”这个水准线上,却又达不到“宰执天下”的档次。
历史上的那位万历帝,见识过宰执天下的高拱、张居正,尤其是张居正“我非辅,乃摄也”那个时代对他的冲击太过深刻,他根本不可能再任用什么“宰执天下”的首辅。
在这种时刻,一个圆滑精明的叶向高,一个温和内敛的方从哲,自然就是万历帝最好的选择。
至于李廷机……
高务实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摇头:你除非有我三伯那样的君臣际遇,否则这仕途恐怕顺利不到哪去。
高务实不是随便评判,就从今天三位门生所送谢礼就看得出来,李廷机不是一个很会做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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