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高务实此刻远在大宁,如何遥制江南这边的琐事?虽然正如王锡爵所言,高务实如果早有防备,他的人部分得知“倭寇”来历是可能的,但却不应该能深入干涉,更别说推波助澜。
总之,高务实插手此事不仅动机不足,能力可能也不太足,黄雀应该不是他。
可如果不是高务实,那还能有谁呢?
许国、沈鲤一派?嗯,他们倒也是希望高务实伐元中断,被召回国内的,不过如果高务实都“能力不足”,他俩恐怕更加不足吧?要知道,这推波助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仅要精确了解王锡爵这边的计划,还要有能力做出相应的安排和变动来改变事态走向。
比如说:数支漕军莫名其妙的集中去了南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奉了谁的命令?
申时行面色依旧不豫,但还是勉强忍住心中不满,将这些想法简单说了说,打算看王锡爵有什么看法。
王锡爵果断道:“并非实学派的人在操弄。首先高日新万全没有动机,他是个做事极有条理的人,二十年来从不盲动,如有所动,必是先有万全之准备,而不会想一出是一出鲁莽行事。而且高日新也不是个不顾后果之人,把骚动变成暴动,把千余人变成万余甚至数万,更不是他的风格。
至于许颍阳、沈龙江二人,他们或许不愿看到高日新再出风头,但无论如何他二人也是高文正之门生,若是做出这等事来,一旦事情有个万一,暴露于天下人之耳目,他二人立刻表示声名尽毁的结局,这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申时行有些恼火起来,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不可能是王对南(王家屏)吧?他有什么立场这么做?”
“自然也不是王对南,他不仅没有立场这样做,更没有能力做出此事。”王锡爵大摇其头,顿了一顿,沉吟道:“元辅,我怀疑……这人恐怕出自我心学内部。”
“你说什么?”申时行很是吃了一惊,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急忙问道:“何以见得?”
王锡爵苦苦思索,眉头早已皱成深深的一个川字:“我尚未想到其动机,但是……让江南漕船临时去南京集结,此事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申时行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漕运总督……舒应龙?”
舒应龙,嘉靖二十年生,字时见,号中阳,广西全州人。祖父舒文奎,举人;父舒纲,为弘治十四年举人;兄弟应凤、应麟皆举人。
舒应龙本人为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初任广东东莞县令,以“发奸摘伏如神”着称。万历初年升广东左布政使,万历十二至十四年任贵州巡抚,十五年底任户部右侍郎,后改任漕运总督至今。
此人原本一直是心学派中的地方大员,地位虽高却谈不上核心,直到做了户部右侍郎,因为算是打入了实学派基本盘中,开始受到申时行重视。
从那时起不久,舒应龙开始成为心学派重臣之一,虽然与申时行、王锡爵不能比,但次一级的大臣里头,他也算是心学派代表人物之一了。
不过,户部既然是实学派的基本盘,那就意味着心学派的人虽然也偶尔能进去,但绝不可能做太久,因此舒应龙在任一年左右便不得不调任。实学派并不太在意他会调去哪里,于是申时行果断把他调到了漕运总督这个位置上。
漕运总督是个权力甚大,但却并非实学派很有兴趣争夺的位置,因此舒应龙做了几年漕运总督也没人挑刺找他麻烦,位置颇为牢固。
舒应龙今年五十有二(虚岁),对于朝廷重臣而言还算年轻派,申时行原本已经打算在一年内调回京师——不过那有个前提,就是六部尚书有出缺。
另外,考虑到实际情况,吏部、户部这“天”、“地”二部有缺也没用,除了礼部、刑部、工部之外,也就兵部还能偶尔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塞个心学派的堂官进去。目前显然是没有缺的,因此申时行也没提过打算提拔他这件事。
申时行想到,王锡爵说舒应龙有能力推波助澜,但却不知道其动机何在,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实际上,申时行经过王锡爵这么一提醒,却发现如果此事真是舒应龙故意为之,那他的目的其实并不难猜。
舒应龙的想法很可能是这样的,如果漕军骚动只不过千余人规模,那朝廷恐怕并不会真的把这件事看得有多重要。而他赌的则是:即便漕军发生万余人以上规模的暴动,朝廷也未必会让高务实来平定。
要问道理,其实也简单:杀鸡焉用牛刀?
看看这次伐元之战,高务实手中汇聚了六十万大军,几乎将九边之中能够野战的部队抽调了九成,而皇帝也对他展示了巨大的信任,把这样一支对大明朝至关重要的军队全权交给他调用。
这样一个人,一个号称“天下第一文帅”的人,他会为了区区万把人的骚动亲自跑来南京镇压?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他愿意,皇帝也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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