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播迁北上至平壤的朝鲜王李昖刚一落脚便迅速做了两件事:其一是再次派出使节恳请大明迅速出兵南下助朝鲜抵挡和反击倭寇,其二则是立刻接见了李山海。
遣使请求援兵之事暂时不必详述,却说李昖一见李山海便上前紧握其双手道:“鹅溪先生能应召而来实在是太好了,现在朝廷之中这些大臣太令寡人不安,先生请以你的经验和智慧再次辅佐寡人吧。”
李山海很少见刻薄寡恩的李昖有这般表现,不觉有些感动, 并问道:“眼下战争之局面已不可控,恐怕只能交给明军统筹了。老臣知道这话在朝廷之中无人肯讲,恐怕也无人敢讲,但这却是现实,想必王上也看得出来。殿下,老臣斗胆一问:是否是在担忧战乱过后的朝廷该如何处置?”
李昖放开他的双手, 叹息着道:“这是天意啊,壬辰年时明军助我朝鲜, 几乎荡平倭寇,结果朝中上下不肯放权于明军,致仕双方离心离德。此后明军再不愿着实出力,而只是敷衍塞责,强行去和倭寇谈判,结果便是如今这副景象。
寡人近来细细思量,此番明军顿大兵于丹东却不肯南下半步,恐怕心结仍在于此。若是我朝鲜始终不肯将主导权交给他们,恐怕……即便灭国,他们也要按兵不动了。
如此一来,即便朝鲜始终掌握主导权,但战场上一败再败,战线也是一路后退,这般下去要不了多久,寡人连平壤也待不得了,恐怕只能请求内附大明……甚至连内附都不知是否能为皇帝陛下准允!倘若事情果真如此发展,那眼下这主导权要来究竟何用?”
李山海沉重地道:“王上明鉴, 当前局势正是如此。昔上国先贤韩非子曰: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观乎壬辰年之朝鲜……老臣虽不愿言,却不能不言:此正中韩非子之说也。”
李昖连连点头,道:“诚然如斯,诚然如斯!只是眼下已是如此,该要如何说服朝廷中那些死硬派?”
“王上为何要说服他们?”李山海老脸沉沉,缓缓说道:“天下皆可降倭,惟大王不可降,此理大王难道不知?既知此理,则倭寇若覆朝鲜,谁当必死?谁可南拜?”
李昖脸色大变,喃喃道:“自是寡人必死,自是那帮朝臣转拜倭寇!”
李山海没有再说话,而李昖快速踱步一会儿,忽然道:“今后所有事务都应有可靠之人专门负责,你可明白寡人之意?”
李山海拱手表示明白,敬请李昖放心。
关于李山海回归朝廷之事很快传遍平壤,李恒福也将此事告知西人党的现任首领伊斗寿知晓,伊斗寿不禁感叹党争再起。
李恒福道:“鹅溪先生自从与领相分道扬镳之后,东人党分裂南北,鹅溪先生为北人首领,此番他得以回朝,北人们无不欢欣鼓舞,一定会兴风作浪。”
伊斗寿则并不这么认为:“并非是北人掀起狂风,而是王上引起的风暴,再将扇子递给北人罢了。王上在西人、南人、北人之中的选择,从来都是根据自己的需要随时转换,而此次……看来王上意欲选择利用北人来完成一些事情。”
李恒福惊觉朝鲜王的举动是为针对柳成龙及南人党,伊斗寿称是:“你猜的没错,王上叫鹅溪回朝正是为了国难之后作准备,领相今后恐有大难。我侍候王上已三十年,但王上之心有如九重迷雾,令人难以猜透,我也不知此番王上究竟意欲何为。”
伊斗寿请李恒福千万要提醒柳成龙多加小心,李恒福领命而去。
朝鲜朝廷内部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战争走向却不会因此停歇。在日军左路进攻南原之前,日军右路先锋大将加藤清正先行从西生浦抵达梁山,右路主将毛利秀元领黑田如水及黑田长政父子及锅岛直茂、吉川广家、池田秀氏、中川秀成、长宗我部元亲等,率主力与加藤清正会合。
日军准备向昌宁进发,但朝鲜义兵将郭再佑正在昌宁以东一里外的火王山城驻扎,毛利秀元道:“听闻这郭再佑极为勇猛狡猾,文禄之役时多次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困扰,之前第七番队及第九番队多次清剿均未能将郭再佑除掉,若果真是此等人物,是否应先将郭再佑剿除再作计较?”
加藤清正大声道:“何必有此顾虑!郭再佑在火王山才有多少兵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一触即溃!我觉得,诸位要是对郭再佑有所顾忌,那就直接攻下火王山,他郭再佑要是坚守,我自会取他首级!”
黑田长政也赞成出击,道:“这郭再佑被朝鲜人称为天降红衣将军,在朝鲜极有威望,一呼百应,又深通兵法,作战勇猛,文禄之役中神出鬼没,令庆尚道极为不稳,此番若不剿灭,我们进军昌宁途中必会被其袭扰。父亲,您认为如何?”
黑田如水平静地道:“我倒并不认为郭再佑对我们会造成多少威胁,文禄之役中我们的主要力量都在京畿道与明军对峙,郭再佑才趁此于庆尚道山林乡野中来回袭扰,袭劫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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