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买断”,一般而言有两种意思,但两种都与欢场女子有关。第一种,是指富豪出钱长时间独占妓女。唐时孙棨的《北里志·王团儿》里说:“果为豪者主之,不复可见”,然后自注:“曲中诸子,多为富豪辈日输一缗於母,谓之买断。但未免官使,不复只接於客。”
第二种则是花钱为妓女赎身,并经官府批准落籍。元朝无名氏的《小孙屠》戏文第八出里说:“今日里惜分和谐,谢恩家不惜千金买断花为主。”钱南扬为此校注:“买,出钱替她赎身;断,经官判断,准其落籍。”
在这里,高务实其实是犯了一个当前时代的常识性错误,只不过这也跟他一直洁身自好,从不狎妓有关。毕竟没有出入过那样的场合,一时之间也就没想到“买断”这个词当前的含义。
“咳!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仅就‘买断’一词而言,其意思倒也有些类似。”高务实干巴巴地解释了一下,将后世“买断”的基本含义说给王庭撰听了,然后补充道:“总之,就是拿出一笔钱来,把过去已经难以说清的欠饷一笔勾销。”
王庭撰也知道高务实从不狎妓,因此很快跳过之前的狐疑,顺着高务实的思路思索了一番,然后有些为难地道:“元辅,此事……恐怕好说不好办啊。首先,那些既然是查不清的糊涂账,那么涉及到每家每户甚至每个人头上根本说不清到底有多少,甚至大概有多少都很难说清,那么这‘买断金额’究竟定多少呢?
定多了,朝廷要花一大笔冤枉钱;定少了,相关军户又会觉得朝廷故意坑害他们。况且,究竟有哪些人涉及其中恐怕也很难定论,这一碗水可就太难端平了。我就怕到时候有人得了‘买断银’,有人没得‘买断银’,最后反而闹出个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就均。”高务实果断道:“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甘肃镇每家军户同时补欠。这笔钱平均到每一户上可以少点,但必须要给。”
王庭撰继续问:“那这钱是按户给还是口给?”他说的“口”乃是“丁口”,即个人,也就是说“按人头算”。
高务实想了想,道:“有些军户之中可能正巧当前无人服役,但朝廷不能因此把他们忘了,所以还是按户来算吧。”
王庭撰沉吟道:“据我所知,各地卫所设置年久,生齿日繁,各家军户下除正军之外,余六七丁,或甚一二十丁者皆有之。如此,若按户给银,给得少了,一丁(人)分不到一两,不过聊胜于无;给得多了,又怕对朝廷财政不利……”
“你这思路不对。”高务实摆手道:“眼下之事对你这甘肃巡抚而言只能是量入为出,即朝廷给你多少,你就按户均分发下去多少,而不是你先去统计有多少户,然后估摸个数字再来找户部要钱。”
他说到此处伸出两根手指,斩钉截铁地道:“两百万两,户部单独拨银两百万两给你做这件事。不管那些糊涂账事实上究竟是怎样的,这两百万两你都拿去平均下发给每家军户——记住,这笔钱不能有什么火耗,任何文武官员也都不得从中克扣。”
高务实一转头,对熊廷弼道:“飞白,若有人要在这笔钱里头上下其手,你只管给我抓出来,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杀一双!
哼,朝廷大军即将云集甘肃,我倒要看看,谁想用自己的脑袋来为我西征大军祭旗。要是当地官员真个不怕死,那我也不介意在出征之前先用他们的脑袋筑一座京观!”
高务实这话说得王庭撰都有些心惊胆战,倒不是因为他想在其中捞一笔,而是他感觉到高务实言语中杀气十足,仿佛不是下定决心要大笔发钱,反而是下定决心要大肆杀人一般。
熊廷弼倒是听得热血沸腾,当即挺直腰杆,语气极其坚决地道:“元辅尽管放心,廷弼虽身为书生,却是不怕杀人的,何况杀的还是些贪官污吏?这些鼠辈,正要一个个明正典刑才是正道。”
很好,小伙子很有精神。不过高务实此时却没有之前的严厉,一身杀气倏然收了,微微笑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监察了,这也正是你的本职。”
王庭撰虽然担心这可能导致当地官员不满,但考虑到刚才高务实说“朝廷大军即将云集甘肃”之说,倒也稍稍放心了一些,暗想:是啊,到时候几十万大军云集甘肃,哪个不长眼的敢在那个时候跳出来闹事,真嫌脖子太硬,非要试一试本经台手中的天子剑锋不锋利?
反正高务实说了过几个月就要给他“加经略”,而这种事皇帝那边肯定已经点头,所以他现在已经开始以经略自居了。经略嘛,届时皇上肯定是要下赐天子剑的。有了天子剑在手,那可就比一般的抚军甚至制军更有威慑力了——君不见伐元之战时,蒙元经略高务实就以天子剑的权威直接把李松给处理了?那可是堂堂蓟辽总督!
[注:当时高务实的经略军令是:“命紫荆关参将马林捧本经略尚方剑,领三千骑星夜南下古北口,问斩古北口守将;再下密云,解除蓟辽总督李松本兼各职,李松准冠带闲住,待勘。另着马林,以经略令,召顺天巡按御史李汝华至密云,暂代制军,候朝廷新命。此令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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