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胡说!怎会有这等事?再散布些子虚乌有的流言,我绝不轻饶!”片桐且元听到传言后大发雷霆,而这又成了市井的新谈资。
面对名义上以秀赖之名提供的赏赐,家康微笑道:“少主放心,江户爷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次也定会凯旋而归。你好生与母亲待在家中,安心等待即可。”
秀赖轻松地点了点头。
他名义上是少君,实际上因为年纪太小,根本什么也不懂,只是且元和淀夫人训练出来的一只鹦鹉,复述他们教给他的话罢了。而家康这句话应该怎么回答,他并不知道,因此只是点头。
在与秀赖轻松饯别之后,家康就从本城退出,回到西苑,把前田玄以、增田长盛、长束正家和佐野纲正都请来,传达了秀赖之令。
家康走后,由三奉行代理政务,佐野纲正则率领一支不属秀赖手下七将节制的五百人队伍,负责守卫西苑。
安排完一切,庆长五年六月十六,家康率领三千士众从大坂城向伏见出发。随从都是曾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德川精锐,有井伊直政、本多忠胜、神原康政、大久保忠邻、本多正信、平岩亲吉、酒井家次、酒井忠世、大须贺忠政、奥平信昌、本多康重、石川康通、小笠原秀政、高力忠房、营沼政定、内藤信成、松平家乘、松平家清、阿部政次、言山忠成、本多康俊、天野康景等人。
当然,还有几位高务实暗中派入德川家的新贵,如新宫义胜等人。
此外,家康也令浅野、福岛、黑田、蜂须贺、池田、细川等四十五位大名,各自率兵向江户集中,其人马合有五万六干之多。
再也没有比这更大胆的决断了——把友军全都集中到一起,浩浩荡荡出发,把大坂变成一座空城……
甚至连石田三成也派隅东权六为使者,向家康道:“在下原本也想与左府同行,无奈正在思过当中,故请允许让犬子隼人正重家率领人马,与大谷吉继同行。”
家康知道石田三成的用意,笑着应了。
当家康率领大队人马抵达伏见城时,负责留守伏见的鸟居彦右卫门早就让人做好了如小山般的牡丹饼,切成大块堆在当地,还备好了煎茶,以犒劳三军。
见此情景,那些嗜酒如命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彦右卫门,怎生只做了些牡丹饼?”
鸟居元忠似乎也生起气来,回道:“我是专为爱吃之人准备的。”说着,便向那些吃得津津有味的人深施一礼,还不忘让人再包上些带走。
“家中还剩下好多,诸位觉得好,只管多带上些,留着路上吃。诸位吃好,喝好。”鸟居元忠从十三岁起便跟随家康,今年已六十有二,比家康还长三岁,但此时并立一处,看来却比家康足足老十多岁。
尽管他的跛足近来时常疼痛,可还是拄着拐杖在城内指挥。除了元忠,内藤弥次右卫门家长、松平主殿助家忠、松平五左卫门近正三人也留在了伏见城,负责守备。
本城由彦右卫门元忠把守,西苑由内藤家长负责,正门由松平家忠与近正守卫,名护屋苑为岩间兵库,治部少辅府由驹井伊之助负责,松苑则为深尾清十郎和甲贺众,右卫门的府邸则由下级士兵守护……
家康麻利地安置完毕,令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本城大厅里只剩下家康和元忠二人。家康心疼地问道:“彦右卫门,你的脚还疼吗?”
只这一句话,他们的心就贴近了。家康幼时被送到骏府为质时,二人就形影不离,至今五十年过去,二人虽然主仆有别,却甚至比兄弟还亲。
“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也越来越像伊贺爷了。”
元忠却对此并不回话,反而道:“主公,您终于下了决断。”半白的睫毛下,他一双眼睛如针一般直刺家康。良久,他又叹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可这次箭若射偏了,半生辛劳可就白费了。”
“你是说我有些勉强,彦右卫门?”
元忠呵呵笑了:“在下是说,这样的决断对于主公来说,实在少见得很。小牧长久手之战时,尽管取得大胜,可主公还是避开了同太阁的决战。可如今,您居然主动发起决定天下大势的战事。以在下愚见,这其中恐怕还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内情,是吗主公?”
家康想笑,没能笑出来。不愧是元忠,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他遂道:“那是因为那时进行决战,无论胜负,天下都只能陷入混乱。”
“可这一次也不例外,一旦战败,局面将无法收拾。日本国一旦发生内乱,大明未必会漠然视之……”元忠喃喃自语着,突然挺起上身,道:“主公!留守此城我一人足矣。您把弥次右卫门和主殿助也带上吧。”他表情严肃,两眼放光。
家康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即使是鸟居元忠,家康也不敢告诉他说:“不是‘大明未必会漠然视之’,而是此战就是大明要求我非打不可的啊”。
元忠分明在担心这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尽管心明如镜,家康还是只能装糊涂,打岔反问道:“凭你一人之力,怎能守住这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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