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能怎么样呢?
春天的时候武亲王就得到消息,他下令留守冀州的潘诺兵败,被幽州罗境杀死,冀州大概已经落入罗境之手。
冀州没了,青州又是一群大贼做主......
武亲王的人在荆州,可是心却不在。
京州重地,位于扬州,荆州,豫州包夹之处。
此时扬州大部分被李兄虎所占,武亲王死守荆州,宇文家的那几个小辈死守扬州最后一道防线。
唯独好一些的,只是豫州,安阳城有善战的孟可狄在,还稍稍让人放心一些。
“报!”
有报信的士兵飞奔而来,手里拿着一份军报。
武亲王将军报接过来看了看,片刻之后,脸色越来越白,身子摇晃了几下,连忙伸手扶着大帐的门,这才稳住身形。
他深呼吸,想调整自己,可是却终究没有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摔倒在地。
醒过来之后已是黄昏,他往大帐外边看了看,此时的天色很美,可是大地不美。
曹家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派人给他送来消息,告知孟可狄已死之事。
武亲王看到这封信,就知道安阳完了。
以罗境之勇,听说孟可狄已死,必会率军南下。
罗境得安阳之后,往东南可攻青州,徐州,往南可攻豫州。
没有了孟可狄,豫州也就没有谁还是罗境对手。
李兄虎从扬州压向京州,罗境若再从豫州压向京州,就算他死死守住了荆州又能怎么样?
挡住了一个杨玄机,挡不住天下大势。
“王爷。”
一群将军们将他醒了,连忙围了过来。
“我不碍事。”
武亲王挣扎着起身,觉得胸腹之中疼的厉害。
“王爷,躺着别动,医官交代过,王爷要卧床静养。”
“静养?”
武亲王缓缓摇头:“我哪里有时间卧床静养,天给我时间,叛贼不给。”
他伸出手,手下人连忙扶着他起来。
武亲王披上衣服,走到地图前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他的眼睛又有些昏花,看不清楚。
“掌灯。”
武亲王吩咐了一声。
手下人连忙把油灯点燃,举到地图前边,武亲王刚要凑近地图看看,一阵风从大帐外边吹进来,把油灯吹灭。
武亲王怔了怔,回头看向大帐外,又没有了风。
“我要回豫州。”
武亲王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扶着桌子坐下来,看向身边的这些将领们,每一个都是他带出来的人杰,可是每一个看起来,又都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他们都是勇冠三军的将军,却不是力挽狂澜的帅才。
武亲王自己是可以力挽狂澜的帅才,但是这狂澜,他也快挽不住了。
视线在这些人的脸上扫过来又扫过去,最终停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霍碑亭。”
他轻轻叫了一声。
正三品将军霍碑亭连忙上前,俯身道:“王爷,属下在。”
霍碑亭这个人,可能是这大帐中所有人里武艺最差的那个,但他的头脑却比其他人要好,也是武亲王帐下为数不多的儒将。
此人先从文,官至正四品兵部侍郎,因为写了一份平叛方略而被武亲王赏识。
将他从兵部调到了自己军中,如今也已经有四年。
武亲王深呼吸,好像胸腹之中总是缺了一口气似的。
他看向霍碑亭道:“你到近前来,我有事交代。”
霍碑亭连忙上前,俯身道:“请王爷吩咐。”
武亲王道:“诸将之中,你读书最多,思谋深远,而且,若我没有记错,你的老家就在荆州,距离这里不到二百里的平口县。”
“回王爷,卑职的老家确实是平口县。”
“我回豫州,就要把荆州一线的防御都交给你了,我说一些事你要记住。”
武亲王交代道:“我收拾兵马,整顿军备,大概需要五天时间,五天后,我会在夜里带兵退走。”
“我给你留下四万人马,不要撤掉我的帅旗,每天按照我的习惯巡视城防。”
“只要杨玄机不来攻,你就不要主动去招惹,若杨玄机来攻,你死守本城,他也没那么容易攻破。”
“你需谨记,切勿贪功,如我所料不差,过年之后,青黄不接,杨玄机又无必胜之机,必会退兵,他若退兵,当是各军交替掩护,徐徐而退,你决不可率军追击,看着他走就是。”
霍碑亭立刻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他看向武亲王道:“可是,王爷的身体......”
每个人都在担心武亲王,看起来他确实有些虚弱。
此番返回豫州,万里迢迢,舟车劳顿,他这样一个老人,只怕难以应付的来。
“我说过了,我没事。”
武亲王看向其他人大声吩咐道:“除霍碑亭的本部兵马之外,从我中军分两万人给他,共计四万人死守此地,其余各部,五天之内,务必收拾整齐,随我返回豫州。”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下意识的又看向门外。
远处好像有一阵旋风起来,转的很急。
他仔细看过去,那旋风又散了,散的也很急。
“你我的肩膀上,扛着的是大楚国运......诸位,就陪我再去打一场。”
他再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豫州不失,京州安稳,豫州若失,大楚......危矣。”
武亲王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又咳嗽起来,他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嘴。
衣袖上,有血迹。
他把手背到身后,却忘了,嘴角上,亦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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