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恬恬说到这里,顾长风也懂了她的意思:“人生活在这世上,谁也无法避免与旁人产生关系,谁都不能拥有不影响到别人、不受别人影响的自由。对我们大多数的人来说,真正的‘随心所欲’是不存在的。”
顾长风轻声道:“如果,将来我们想要拥有不被别人妨碍的自由,这得需要拥有能战胜所有人的实力吧。”
傅恬恬深有同感:“虽然,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人要,每个人都有勇于追求自由的权力,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但是,等真正开始经历一些事情的时候,我才发现,所有人都是收到束缚的,或者是社会关系,或者是能力不及。真正进入修真界之后,我更深刻意识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力量,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真正让自己的自由得到保障。”
“然而现在,我们的力量,还太弱小了,”顾长风语带惆怅道,“曾经,我以为尽可能快地筑基、结丹,拥有了在修真界中行走的起码的自保之力后,便可以不受束缚、可以摆脱那些令我厌恶的人和人际往来。但是,结丹之后,我才发现,区区一个金丹修士,在这世上是如此的渺小。前面,还有更多的大山,更广大的世界拦在我的面前。哪怕,我现在已经是金丹后期修士,在同龄人之中修为称得上一句出类拔萃。可是,我依然是不自由的,我依然没有力量去得到自由,那些强有力的大能,依然轻而易举就能将我掌控在手心。这种无力感,太让人挫败了。”
傅恬恬听顾长风一句一句地剖白着他的内心,听他讲述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忍不住也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身不由己的穿越,想起了自己一路的逃亡,一路的栖栖遑遑。
她又是因为什么,才遭这份罪呢?是李容音的不可理喻,是慕容家的贪婪,是莫雨瑶和南宫凌的疑心。
归根结底,却是,自己太弱。
因为实力太低,太过孱弱无力,所以,才会落到如今四处躲避的境地。
这双手啊,什么时候才能释放出人人震骇的力量,让她,再也不用畏惧所有人?让她,能够不惧虚空,回到自己的世界?
泪水,渐渐盈满了傅恬恬的眼眶。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低垂的眸间悄然坠落到地上,碎裂了满地晶莹。
一滴泪落下,傅恬恬也突然反应过了来:她刚刚画好脸上的伤痕,不能哭,小心把妆哭花了。
傅恬恬小心地擦掉眼眶的泪水,用还有点喑哑的声音劝顾长风道:“哪,我们也不要这么悲观嘛。修真界就是这样一个弱肉强食、实力说话的地方。那些翻云覆雨的元婴修士、化神大能,谁不是经历了成百上千年的修行历练,才能够拥有那么高的实力。你才多大呀,连八十岁都没有,又怎么能跟那些年龄是你十倍、几十倍的人相比。你都说了自己是同龄人中的翘楚,那保持这个修炼速度,你的修为总会不断提升,也许要不了那些前辈那么久,你就能修炼到他们的高度,就能拥有不被人干涉、拿捏、威胁的自由了呢?”
经历过这样一场倾诉,顾长风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你说的很对。修行这种事,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需要时间和底蕴的积累,急不得。想得到什么,就要拥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否则,肯定拿不稳的。”
“那你的意思是……”傅恬恬斟酌着问顾长风,“你是想,回到家中,继续修炼吗?”
毕竟,她之前听顾长风说,他是离家出走偷偷跑出来的。方才他突然的感慨,恐怕很有可能是被他的家人找到了,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出家人的掌控,所以才会这么悲观。
“不,”顾长风却道,“我现在,还不想立即回去。我要在不得不回去之前,先好好地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日子。等到必须要回去了,我再回去专心修炼。我恐怕,将来若真的拥有了不受拘束的能力之后,再想起今日的志向与愿望,已经没有现在的心境了。”
也许,等到他终于成为一方大能,想去哪就能去哪时,再回忆起年轻时的心愿,他会不屑地一笑,说一声:天真!
至多,也不过是带着点憧憬和温柔地回忆起,他年轻时曾经有过一个幼稚而不切实际的理想吧。
顾长风的话,听到傅恬恬耳中,却也似在她的耳边给她重重敲响了一声警钟:等到将来拥有能够呼风唤雨,追云逐日的能力之后,她还会想到,自己现在的愿望吗?越来越适应如何作为一个修士去生活,越来越适应修士的身份,将来,她能舍得割舍下拥有的一切,毅然决然回到自己的世界做回普通人吗?
会的。傅恬恬握了握手掌,再次告诉自己。
“你喜欢做什么,那就去做吧。趁年轻,趁理想和热血还在,多疯狂一把嘛。”又想了一通之后,傅恬恬笑着对顾长风说。
顾长风道:“这半个多月的逃难,我也已经顺便游览了一下沿途的风景。这之后我是不会再重复已经走过的路了,也是避一避昇阳山的那群不怀好意的疯子。接下来我打算往大陆腹地去又有,也许某一天,我就会走到虚云山,去见见你了。”
“那很好呀,”傅恬恬高兴地笑了起来,“我们已经分开许久了,我还真有点儿想你。你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到虚云山来,我定会,扫榻相迎。”
顾长风也笑了起来:“那咱们就说定了,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就会去虚云山找你。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话说到这里,顾长风对着通讯符道:“夜已经深了,我打扰你太久,明日你还要去见虚云山的掌门,不如,我们今日就暂且说到这里吧。”
傅恬恬说得投入,还没注意到他们已经聊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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