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文心中略微酸楚,硬着头皮重新走上前去,毛遂自荐道:“父亲,要不由孩儿出面,将益州侯与小妹,不,平阳郡主二人打发走吧。唔,就说父亲身体抱恙,暂时不方便见客。”
柴绍见着儿子突然态度大变,不明就理,用嘲弄地眼神看着柴令文,冷笑道:“呵呵,你刚才不是还劝着我上郭府,给她低头认错吗?”
面对着父亲的嘲讽,柴令文低下了头,心中暗道,若非不是怕您老人家抹不开面儿,我会这么上赶着让您奚落吗?
随即,他搪塞敷衍道:“孩儿是想着等再过几天时机成熟些,好让父亲……”
“不必了!”
柴绍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柴令文的讲话,说道:“他们今日即便不来,改日还会来。这一天,不论早晚都会到来。呵呵,避而不见不是我柴绍的作风,纵横驰骋沙场这么些年,我从未有过临阵退缩,今日也断然不会。”
说罢,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柴绍昂了昂胸膛挺起腰杆子,深吸一口气,微微仰脖闭起双眸,冲柴令文所站之处挥了一下手,道:“去吧,你去将他们二人请来此处厅堂吧。记住,莫要怠慢了他们,免得让人说咱们霍国公府没有家教礼数。”
“啊?”
柴令文先是一怔,随后看着父亲一副慷慨赴死的悲壮模样,不由微微一摇头,暗暗祈祷道,一会儿您老人家可别对人家冷冰冰才是,不然的话这场面可就收不住了。
继而匆忙转身,踢了那个发愣发傻杵在原地的下人一脚,示意他随自己前往国公府大门外。
须臾片刻,在柴令文的引领下,郭业与吴秀秀小两口进了霍国公府,来到了柴绍所在的那处厅堂中。
尽管来得奇快,可是对柴绍而言,仿佛像是过去了漫长的半个世纪一般,他继续昂胸挺腰,仰脖闭眼,丝毫都不觉得酸累,好似成了崖边眺望海上的一块巨石,一动不动,仿仿若石雕。
直到柴令文轻声唤道:“父亲,她…他们来了。”
这下,柴绍才缓缓睁开眼睛,朝着堂下扫去。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郭业那张令人讨厌令人嫌恶的脸庞,他虽然仅见过几次,但是这小子说话刁毒气煞人,他记忆犹新。
咦……秀宁?
蓦地,柴绍顿觉眼前一花,仿佛见到了亡妻平阳长公主李秀宁的面容。
眼前这名年轻的绝色女子,身材高挑长得出落有致,穿着雍容华贵的紫色宫裙,云鬓髻簪,发式上的玉簪居然还是当年亡妻最喜爱佩戴的那款蝶恋花步摇。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不是亡妻,面容相像,神情相似,但是秀宁早已身故多年,魂归瑶池。
貌似,神似,但眼前伊人非亡人。
尽管柴绍暗暗告诫提醒自己要冷静要淡定,但是他的双肩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心情可想而知有多么激动了。顿时,他心中萌生出阵阵悔意,暗暗叹道,原来这个女子就是我和秀宁的长女,像,真像她死去多年的母亲啊。
相比之下,古灵精怪的幼女柴禾禾就没有遗传到亡妻的容貌,这也是柴绍一直甚为遗憾之事。
一时间,柴绍的神情时而缅怀,时而激动,时而有几分悔憾之色闪过,但却一直无言无语,就这么默默地打量着自己这个血缘上有着关系的长女——吴秀秀。
吴秀秀也不说话,面色淡雅,神情古井不波,抬着头,静静地凝望着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生父亲。
但是偏偏就是自己这个亲生父亲,当年听信了游方道士的谗言,狠下心肠将自己遗弃在蜀中,扔在陇西东流乡这个穷乡僻壤。
吴秀秀的脸上也曾闪瞬过一抹怨恨,但是稍纵即逝,很快便湮没在了波澜不惊的娴雅容貌之下。
一时间,厅堂中的气氛有些寂静的诡异,仿佛四周的气流都不在飘动,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柴令文看着这对有着血缘之亲,却又陌生极紧的父女二人,你打量着我,我凝望着你,谁也不开口说话,委实费解也纳闷。
场面的气氛委实有些尴尬。
随后,柴令文微微将目光对准吴秀秀身边的郭业,恰好郭业目光流转,与柴令文对个正着。
不过郭业直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让柴令文自讨了个没趣。
不过这道冷哼之声,仿佛惊醒了柴绍与吴秀秀这对彼此打量和凝望的父女。
柴绍连张数次嘴,不过愣是半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好像哑口了一般。
倒是吴秀秀突然嫣然一笑,先是冲柴绍盈盈道了一个万福,虽没有开口问好却有请安之意。紧接着,吴秀秀将手中一直拎着的一个竹篮稍稍提起,掀开竹篮上面的一张花布,柔声似水带着敬意地说道:“听皇后说过,您当年最喜欢吃平阳长公主……最喜欢吃我娘亲手做的阳春面……”
阳春面?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重逾千斤般狠狠撞击在了柴绍的心间,仿佛戳到了他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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