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在十二楼也竟能见到这样的玉人,怨不得小楼那丫头平日里对着那些挥金如土的恩客都摆着一张臭脸,刚刚却偏偏要赖在你身上死活不肯起来,左右想着,几经风月,丫头们也算是多少有点见识,哎呀呀,今日一见,倒是我见识实在是太浅了。别说是她,就只说我自己,如果能得允这位公子的一枕良宵,哪怕倒贴上一千两银子,哪怕就是明天日升时候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呸!你们几个玩笑,可别拿我说事儿。”
小楼听着她对自己的数落翻了个白眼,立刻站起身来理了理刚刚有些压皱的衣衫。
“瞧瞧,自己的法子不成,别人才说两句,她就恼了。”
拿着烟袋子的女人努着嘴笑道,
“也就那些附庸风雅的土财主拿你当个宝儿,还编了个什么……人间春色共一石,小楼独占十一斗,天下其他人共欠一斗,要我说啊,你就是再过上个十年,也照样比不上她。”
“我自是不如她的。”
小楼并没有因此戏言而气恼,只是颇为可惜地瞥了一眼竹叶青,好像她不是替自己可惜,而且替竹叶青可惜,她侧扶着云髻从他身边轻声慢步走了过去,一步一窈窕,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你不必这样一脸的愧疚,我又没有因为你的拒绝而感到丢人。
银子是你的银子,花得心甘情愿,才会再来花。
人各有所长,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又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没本事的女人才会去嫉妒别的女人。
至于男人嘛,这天底下有的是,风花雪月,各有所好,喜欢我的自会来找我,我又不差你一个。”
竹叶青却是头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多做解释不合时宜,可不做应答又颇为不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只听得身后的帷幔上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来得巧,来得也正是时候,因为它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牵引了过去。
“喔!”
弄梅拍了拍自己的脸,尽量使自己不会沉迷在这如梦如幻的地方,可发出的惊叹却也是由衷的,就像刚进门时看到的那尊花神雕像一样。
暗室深邃,却并不狭窄,红烛昏沉,却处处生机。
这个地方,三步一红烛,五步一铜镜,每一面镜前都倚坐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婀娜美人,这是她们梳妆的地方。
美人如画,各有风骨。
烛光洒进她们的眸子里,而那目中的秋水又映入镜中,镜中人,影成双,又全然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不禁感叹,若是地狱真的长成了这个样子,只怕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恨不得现在立马去死。
“你怎么也下来了?”竹叶青当然听出了这是弄梅的声音。
“我……”
弄梅欲言又止,转头看了一眼紧随着她一起下来的忍冬,心想着如果她此时告状,或许使得竹叶青与荼蘼两人之间也会心生嫌隙,那她刚才的赌约不就输定了,于是改口说道,
“我们有点担心,所以就跟着……”
“这位公子想必是第一次来十二楼,还不太懂咱们这儿的规矩。”
那女人看着他身后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敛起了方才温柔如水的笑意,又重新嘬了一口手中的烟袋子,
“咱们这儿是十二楼,可不会欢迎柳十三。”
她的话一说完,周围的姑娘们又哄笑成一大片,可竹叶青却是满面迟疑,他听不懂,没法去做回答。
“柳十三是谁?”
弄梅却不管不顾那些有的没的,她不懂的,便只管问出来,毫不忌讳。
女人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角落里另一个虽然一直不说话却让人没法不注意到的女人。
“小丫头,你可去吃过咱们永安巷的聚香楼?”
“你说的,是那家名气特别大,在九州十二部都开了分堂的火锅店?”
“对,咱们江陵也有一家分堂。”
“听倒是听说过,不过我没有去过,听人说,那里的菜品很贵?”
“是啊,聚香楼之所以名气做得这么大,就是因为它卖得贵,每样菜品比其他家价格贵上一倍,分量少上一半。”
“啊?”
弄梅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这样的店,为什么还能开得下去?”
“因为它还有另一个特点,更重要的特点。那里包容四海,气吞万象。不论你点的是一千两银子一桌的山珍海味,还是免费的清水锅底,里面的人都能让你感觉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宾至如归。”
“我好像有点懂了,就是服务好呗。”
弄梅挠了挠头,
“不过要是里面的伙计真就这么热情,怕是也没人好意思只点不要钱的清水锅底的。”
“可柳十三就偏偏不同了,他每日都要去聚香楼,每日都只点一份清水锅底,每日都自带食材,每日都蹭上数十盘堂内免费的冷食配菜。”
“啊?那不就是白吃白喝吗?”
“来者是客,人家聚香楼大本生意,不稀得与这一两个吃白食的客人计较,可咱们十二楼是小本买卖,自然是不同的。”
弄梅听着她的话,瞬间明白了什么,转头看了看忍冬,又低头红下脸去,没再继续追问。
这个女人所谓的柳十三,含沙射影的可不就是她家公子,来十二楼找乐子的人还自带姑娘,那与去聚香楼自带食材又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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