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此人与白玉京的渊源,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主动赶赴青冥天下挑衅整座白玉京,也听了个大概,老真人既没有着急下定论,心中也没有什么愤懑,修行结善缘,便是道力所在。一味躲避孽缘,绝对不是好手。
有满身金光、层层晕染的仙官一挥拂尘,冷笑道:“好个趁虚而入,真会挑时辰,不愧是在剑气长城当过隐官的枭雄,确实擅长审时度势,舍得押重注,赌大赢大。”
天下乱矣。
当下是昔年天魔作祟、道化一洲的“白玉京道官斩魔”之役过后,白玉京处境最为凶险的时刻,即便是最为自负的道官,也不敢说三五年就能让世道重归太平。道祖已经散道,大掌教寇名尚未返回白玉京主持大局,二掌教余斗被迫炼化整座白玉京,以下乘之法“合道”,跻身伪十五境。三掌教陆沉落在了蛮荒天下腹地,以己身作为牢笼,炼化且困住了那头化外天魔。
青冥十四州,如大火燎原,诸州皆有叛贼站在了白玉京的对立面,大大小小的道派,纷纷自立门户,多如雨后春笋。
浩然天下的陈平安,不惜跨越天下,选择此时与白玉京公然撕破脸皮,不是与那贼窟似的岁除宫遥相呼应,是什么?
有道官手持玉如意,直指天幕,怒斥道:“竖子大胆!还不速速退下!”
隔壁高度几乎持平的一座仙城内,有那天仙凭栏而立,偏要与某些大人物唱反调似的,目露激赏神色,抚掌赞叹道:“艺高人胆大。真剑仙也。”
胆子不大,哪敢问礼白玉京。道心不坚,何必修行当神仙。
就说陈平安的这份胆识,便配得上当世豪杰一说。
碧云楼一位隐世多年的老真人一挥拂尘,点头附议道:“道高不在道龄,令我辈惭愧。”
驾驭一朵五彩祥云,冉冉升起,竟是飘然离开了仙城的道场,要去天上瞻仰剑仙风采。
自古就被誉为芝玉遍地、金玉道场的琳琅楼,两位楼主并肩而立。
楼主王洞之,神色郁郁,抬头望着那尊“雪上加霜。”
副楼主谢宣,忧心忡忡,看了眼白玉京之外的广袤天地,“火上浇油。”
前者是说白玉京目前的险峻形势,后者是说青冥天下如今的乱局。
灵宝城一位青年容貌的老道官,已经提前做了盖棺定论,“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单凭一位飞升境,就想要问剑白玉京?
先前玄都观孙怀中,老观主的十四境,道力何等浑厚,剑术何等卓绝,在距离白玉京极远之地,跨数州递出一剑,长剑倚青天!孙观主与余掌教捉对厮杀,不也落败了?
后有吴霜降联手紫衣僧人姜休,以及地肺山高孤,三位十四境大修士,兵释道三家的宗师人物,他们联袂问道整座白玉京,结果如何?皆死!
在这场问道中,身为飞升境圆满的女子剑仙宝鳞,她就像只是个添头,凑数的。被坐镇白玉京的余掌教一剑便斩杀了。
紫气楼两位好友,正在闲谈,都是不以为然的脸色和语气,“意气用事,贻笑大方。”
“到底是个骤然得势的年轻人,忘乎所以,全然不知天高地厚。”
玉枢城。
城主郭解心情复杂,“人间真是个多事之秋,这才多久,白玉京又见剑光。”
副城主邵象笑道:“陆掌教说此人若是哪天偷溜进白玉京,肯定要在我们玉枢城逗留很久,当那不必搬书的偷书贼。”
郭解叹息道:“以前嫌陆沉烦人,如今总算不烦人了,反觉天地寂寥。”
邵象亦是心有戚戚然。
郭解和邵象,他们都是道门剑仙,尤其前者还被视为是注解训诂陆沉“外篇”的第一人。
陆沉的书斋,不是建在南华城,而是跟玉枢城讨要了一块地盘,名为观千剑斋。
据说陆掌教的理由是离得近,方便跟两位城主讨教学问。
可问题是郭、邵都是注书的,陆沉才是那个着书的。
两位城主都将很大的心力放在了注解陆沉那部书上。
传闻私底下,陆沉十分得意洋洋,摔着袖子,到处跟人说,贫道本来是不晓得自己写书到底有多厉害的,听他们那么一讲再说三训诂四传布的,哈哈,贫道便有点飘了。
看遍天下,这种事情,这种混账话,估计也就陆沉做得出来了。
邵象问道:“如果真有一场问剑?”
郭解笑道:“还能如何,既然同是剑修,接剑便是。”
灵宝城。
掌教余斗得道之地。
跟师兄寇名一样,余斗担任掌教之后,就离开了道场。
灵宝城八千年历史,却只有两位城主,余斗之后,便是庞鼎。
庞鼎,道号“虚心”,精通雷法,兼修五行。
老道士对龙虎山天师府一脉被誉为雷法正宗的五雷正法,颇有微词。
此时庞鼎身边站着一位相貌清癯的老者,后者身边还有一位手捧红拂的中年妇人,她笑问道:“药师,觉得怎样?”
李药师手持一根出自虢山的手制灵寿木杖。他是死而成灵,承受人间香火祭祀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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