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回到了家乡,身边跟着那个叫韦太真的女子狐仙,她头戴幂篱,遮掩了容貌,一起走向杨家药铺,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带着嫩道人走南闯北,嬉笑怒骂,言语随心,那叫一个轻松惬意,结果蓦然换成了韦仙师跟自己结伴游历,她喜欢一口一个公子,喊得李槐浑身起鸡皮疙瘩,别扭不已,每次让她直呼其名,别再喊公子了,他一个打小吃顿鸡腿就跟过年差不多的穷小子,到了家乡,被街坊邻居听了去,不是被人笑话嘛,可每次只要李槐这么建议,她便咬着嘴唇,也不反驳什么,只是眼帘低敛垂首不语的黯然模样,好像比李槐还要委屈几分,李槐一看到她这般模样,就头大如斗,自己这种受苦命,哪里消受得这般清福,艳福?我李槐可是正经读书人!
这要是被那个荤话连篇的郑大风瞧见了,如何是好?韦姑娘脸皮薄,可别被郑大风说得恼羞成怒了,到时候自己帮谁都是错。
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药铺,李槐快步跨过门槛,喊了声石灵山,左看右看,奇了怪哉,没能瞧见苏店。
石灵山对这个李槐,很是心情复杂,没什么好套近乎攀交情的,有事说事,“二郎巷那边的胡沣,前不久寄了两封信到铺子,一封是给我的,在信上让我捎句话给你,他如今在南边的新云霄洪氏王朝那边,跟朋友搭伙,建立了一个山上门派,让你有空去那边坐一坐,叙叙旧,他有事要跟你当面商量。”
李槐一头雾水,内心惴惴,“欠我人情,我怎么不知道,不会是胡沣搞错了吧?”
对那比自己大几岁的胡沣,李槐其实没什么印象,只是模糊记得胡沣经常跟着他那个开喜事铺子的爷爷,一起走街串巷,做些修碗补盆磨刀之类的挣钱活计。虽然是同乡,好像都没聊过一句半句的,怎就多出一笔稀里糊涂的人情债了?可别是那种阴阳怪气的正话反说,要跟自己讨债吧?只是再一想,记忆力的那个胡沣,好像瞧着挺憨厚,不至于吧?
石灵山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管把话带到,其他事情一切不管。寄给你的那封书信,就放在你常住的东边厢房桌上,自己看去。”
石灵山想起一事,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柜台上,“还有,后院柴房那边的所有物件,杂七杂八的,师父他老人家都留给你了,我跟苏师姐不敢随便开门打扫,你得空就搬走吧,总留在这边也不是个事。赶早不如赶巧,就今天好了,铺子就有板车,估计两三趟就能搬完了。”
李槐一阵头大,搬?搬到哪里去,自家祖宅就那么点大,要是哪天被娘亲晓得了,自己屋子里边堆满了从杨家药铺搬来的“破烂”,娘亲还不得破口大骂,什么难听话骂不出来,死者为大,为尊者讳这类道理,娘亲一向是不太讲究的。李槐就与石灵山打个商量,将那些物件先放在原地,如果石灵山觉得占了药铺后院的地方,他可以每年给一笔租金……石灵山看着这个满脸诚恳的儒衫青年,叹了口气,摆摆手,说租金就免了,不用这么生分,何况整个后院都是师父的地盘,你要真懒得搬以后再说就是了。
李槐连连道谢,就要去后院瞧瞧,低头弯腰掀开竹帘子,石灵山瞥了眼那头怯生生想要跟随李槐去后院的狐魅,脸色淡漠道:“前店后坊,闲人止步。”
呵,一头出身不正的狐狸精,也敢去后院闲逛?谁借你的胆子!
韦太真脸色微白,性格软绵的狐魅,赶忙敛衽屈膝,与柜台那边施了个万福,与那武夫无声致歉。
不知李槐作何感想,反正那位年轻武夫在韦太真眼中,身后宛如有一尊神灵庇护,金光绚烂,大放光明,好像能够天然压胜一切鬼魅精怪。
韦太真一进铺子就察觉到了那份气势凌人的异象,一尊金身粹然的神灵缓缓睁眼,俯瞰那头狐魅,韦太真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李槐转头笑着解释道:“石灵山,药铺的老规矩,我当然清楚,不过韦姑娘是我的要好朋友,不用这么墨守成规,放心,我保证韦姑娘跟着我到了后院,不会乱翻东西的。”
见石灵山不置可否,李槐拱手行礼,嬉皮笑脸帮着求情,“变通一二,劳烦变通一二。”
既然李槐都这么说了,石灵山只得点点头。
倒不是石灵山有意为难那头来历不明的狐魅,或是想着什么让李槐没面子,而是石灵山很清楚,这座药铺的后院,确实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踏足的那种游览之地,如今师父老人家不在了,石灵山就想要尽力守住这份传统。
李槐以心声解释道:“韦姑娘,别生气,石灵山就是这么个人,把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看得比什么都重,对事不对人。”
韦太真使劲点头。
至于纯粹武夫的聚音成线,练气士的心声言语,李槐都是莫名其妙就学会了的。
偶尔李槐就会感慨,自己要是读书都这么开窍就好了。至于为何如此,李槐想得开,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费那脑筋做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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