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隅现出巍峨法相,高举一臂,手持神物,如手托一轮烈烈大日,一路开道,以无限光明,熔化无穷尽黑幕,带着甘、柳、范、谢在内四尊神将,与数位酆都某殿阎王,先后赶到那鬼物舍弃的道场。
裴钱担心问道:“师父,还好吧?”
陈平安笑道:“这点小伤,毛毛雨了,师父还不至于疼得满地打滚,失了高手风范。”
裴钱咧嘴一笑。
陈平安与刘桃枝他们告辞一声,缩地成寸,来到墙头,再跟裴钱跃下墙头,往那小宅走去。
魁梧道士模样的刘桃枝重返石台,萧朴不愿那两位师侄看到自己的真容,重新施展了障眼法,坐在石台边缘。
刘桃枝笑道:“为何不说几句心里话,偏要针尖对麦芒,在他这边,句句言语说得不顺耳。”
萧朴性情如何,只看她与披麻宗竺泉、皑皑洲谢松花都是多年挚友便知道了。
“我脸皮薄,学不来竺泉谢松花的荤话连篇。”
萧朴没好气道:“何况男女有别,若是刘师兄表达对年轻隐官的仰慕之情,那是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我一个女子,免得被他误会,觉得我对他是不是有意思。”
刘桃枝问了个好问题,“有意思?”
萧朴看似答非所问,嫣然笑道:“无意义。”
刘桃枝笑声不小。
凉亭那边,俩孩子都很惊讶,自家师父还有这种真情外露的时候,见鬼了不成。
萧朴问道:“他明明对我们的行事宗旨是认可的。当个身份清贵的总堂太上客卿,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为何拒绝?绣虎传下的事功学问,他才是唯一真正学得精髓、堪称继承衣钵之人。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不愿加入我们,很正常,如今当了大骊国师,为何还是不肯?”
刘桃枝说道:“陈先生早就给出答案了。”
萧朴一挑眉毛,“何解?”
刘桃枝笑道:“他是如何评价崔诚?”
萧朴恍然。原来如此。
拳法不逾矩,大不过学问。
放在陈平安身上,层层身份,大不过一个纯粹剑修?
刘桃枝说道:“何况如今陈剑仙情况特殊,唯有练剑才是第一要务,由不得他松懈片刻。否则也不会连文庙的那个邀请都拒绝。我们外人觉得他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跻身仙人,势如破竹,速度足够快了,他自己却未必是这么认为的,可能还是慢了?有些陈年恩怨,外界雾里看花,不明就里,我们洗冤人都是知道大略的。”
“练拳吊命,柳暗花明又一村,续长生桥,在剑气长城终成剑修,如今既然活着重返浩然,登顶有望,得见道路,确实不宜分神,需要心无旁骛,别无他顾。”
“千辛万苦往最高处去,所求之事,不过是拳法胜曹慈,剑术赢一人。前者无所谓成与不成,后者却是一定要成的。”
听到这里,萧朴轻轻摸了摸青裙,喃喃道:“他再天才,再聪明,如何能赢得过那位?”
刘桃枝笑道:“不能依仗身外物太多,别家闲事也不用想太多。”
萧朴默不作声,妩媚白眼一记。
陈平安带着裴钱走在街道上,没走几步路,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悬在宅门口的那棵艾草,陆沉既是送给女鬼薛如意的,也可以兜兜转转,转赠给本该成为“白云”传道人的“程逢玄”?甚至可以用来阻挡那头飞升境鬼物的跨界偷袭?陆沉一个看似轻描淡写的举动,陈平安只要想明白其中关节,岂不是要同时承他陆掌教的三份人情?
看来以前内心排斥的演算推衍一道,确实不得不学起来了。
当陈平安收回留在崇阳观内的一张隐蔽剑符,此符名为“涟漪”,故而稍有风吹草动,就可以被符箓一一记录在册。
是陈平安在与陆沉暂借境界之时,闲来无事嘛,随手画就的众多符箓之一。
此符不小,使用门槛很高,得是一位仙人才能将其祭出,张贴在某地,守株待兔。
之前属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陈平安画了一箱子符箓,悄悄藏起,由于归还十四境道法,就跌境到元婴,结果全部都不能使用。
现在境界高了,底气就足,是自己用,还是转手卖了赚钱,或是当那山上赠礼,都随意。
而那只箱子里边,还有一摞飞升境修士才能使用的大符。
裴钱说道:“他们回了。”
陈平安笑道:“你不用跟着,祭出三山符,回桐叶洲大渎那边忙正事就是了,师父这边不用担心。”
裴钱默不作声。
陈平安思来想去,只能想出一个蹩脚理由,看似随口说道:“只要不是止境神到一层,就帮不上师父的大忙。所以到了桐叶洲,忙碌庶务之余,练拳一事不可懈怠,不能觉得跻身归真不难,就骄傲自满。你如今才是气盛一层,师父已经重返归真,曹慈更是神到了。”
裴钱嗯了一声,“师父放心,会努力的。”
陈平安马上后悔,很是心疼,便立即改口道:“也不用太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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