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让抚,一会儿让剿,且不说从四面八方赴通州驻守的各路兵马被搞得晕头转向,连严阵以待了近二十天的河营将士和驻守八旗马甲门军都等的有些心焦。
探子一拨接着一拨往圆明园、皇城和通州方向派,军械粮草一次又一次绑上大车又被卸下,原本一鼓作气的士气,就这么再而衰,三而竭了。
荣禄和王千里虽然一样焦急,但要装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要么端坐在大堂里装着办理公务,要么对坐在校场边的凉亭里喝茶聊天,路过校场的那些海户真以为他们是在谈笑风生。
二人正为这根弦能紧绷到什么时候着急,一个从皇城打探回消息的骁骑校,跑到凉亭边跪禀道:“禀荣老爷、王老爷,皇上又颁下一道谕旨,打算御驾亲征!”
“呈上来!”
“嗻。”
荣禄接过宫门抄看了看,顺手放单到一边,追问道:“各部院什么情形?”
“各部院官员纷纷上疏,全在献计献策。”
“献计献策?”
“就是全在出主意,有的说洋人的火器虽犀利,但打不穿被褥,奏请广征棉絮被褥,解往通州,裹在通州城墙上,再泼上点水,便能抵挡住洋人的枪子炮弹,还说这是以柔克刚。
还有人奏称洋人不利近战,而我北方将士的身手不够灵活,奏请急调四川、湖广等地方的兵勇驰援通州,说四川、湖广等地的兵勇动作迅捷,可堪大用。
皇上还命副都统胜保为光禄寺卿,统带驻守通州的所有步队,命僧格林沁统领所有马队。”
“有没有通州那边的消息,知不知道郑亲王和穆荫大人跟洋人谈得怎样?”
“卑职无能,卑职没打探到。”
“这不怨你,下去吧。”
“嗻!”
荣禄打发走骁骑校,回头问:“百龄兄,昨儿皇上就已颁过打算御驾亲征的谕旨,今儿个为何又提?”
“应该是僧格林沁的那道折子搞得物议沸腾,不得不连降两道谕旨以安军心。”
“那老兄觉得皇上会御驾亲征吗?”
王千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不无尴尬地说:“不怕老弟笑话,千里当年随四爷在泰州办团练时,正赶上长毛来犯,移驻泰州的扬州府清军海捕同知徐瀛打算坚守。
而长毛那会儿正势大,从武昌杀到江宁,再从江宁一路杀到扬州,堪称势如破竹。四爷觉得要是坚守泰州,只会死路一条,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率我等出剿。”
“明白了,看来皇上很快就要用得上咱们。”
“其实皇上不提御驾亲征也能看得出来。”
“此话怎讲?”
王千里放下茶杯,解释道:“皇上前些天降旨,说是因为战事吃紧才命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征调那些马车的,可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四处搜捕的那些马车一辆也没有去通州,要是没猜错应该全在内务府手里。”
“还真是,皇上要是不打算巡狩木兰,要那么多马车做什么。”荣禄沉思了片刻,接着道:“皇上究竟出不出巡放一边,但命胜保统带步队这事我觉得欠妥。”
“是啊,且不说胜保和僧格林沁素有嫌隙,就算他俩能尿到一个壶里,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刚从河南赴通州的胜保统带各路步队,将不知兵,兵不识将的,只会让本已经乱成一团的通州更乱。”
“现在不只是将不知兵,还将帅不和,这仗怎么打?”
荣禄话音刚落,一个马甲就骑着快马疾驰而来,跑到凉亭边顾不上下马就急切地喊道:“荣老爷,王老爷,谈崩了,洋人非要带兵进城,非要当面跟皇上换约,还不打算跪拜,怡亲王一怒之下命左右将洋人的使臣全拿下了!”
“端华抓了巴夏礼?”荣禄大吃一惊。
“抓了,卑职回来前他们正打算把那些洋人押赴京城,这会儿估摸着已经押到了,”马甲擦了把汗,又说道:“卑职回来时听大营的人说,那个巴夏礼乃西夷的谋主,擒贼先擒王,把夷酋巴夏礼拿了,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
“好办?”
“大营的那些人是这么说的!”
王千里同样意识到麻烦大了,蓦地起身道:“仲华,不能再等,赶紧召集弟兄们准备去圆明园!”
“四爷应该也收到了消息,咱们要不再等等。”
“先做准备,我估摸在通州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行,先召集人。”
随着荣禄一声令下,鼓手嘭嘭嘭地擂起战鼓,在营房枕戈待旦的兵勇们不约而同飞奔出来,在各自上司的呵斥下列队。
马夫、伙夫和前些天在苑内临时征兆的一百多青壮,则在特木伦、吉禄等南苑官员指挥下,把军械粮草等辎重再次往大车上绑。
王河东在队列里检查了一圈,确认该来的全来了,该带的兵器全带上了,背着用油布裹着的洋枪,手扶腰刀,大步流星地走到荣禄和王千里身边,抱拳问:“荣老爷,王老爷,要不要让弟兄们换马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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