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是突厥人,腾格里会为我指一条明路往天上去的。当然,先得由冥域王子尓其尓可汗来审判一番。比你好很多的是,我生前做了不少好事,尓其尓可汗会让我升天的,而且是天上最舒服、最快活的地方。”
“你们的冥域王子真是够宽容的。”舞马嘴角弯起。
“让你别说呢,等我一口气说完才叫过瘾呢——
那……倘使我死后不做抵抗,顺着神明指引而行,我当然会是这样一个好的结果。
可是呢,我偏不。
等冥王的使者来勾魂的时候,你看,左边是你们汉人的牛头马面,或者是黑白无常,右边是我们的布尼。我就对我家布尼说:对不起啦,虽然我本应该随您而去,可是我在汉人家地府里还有牵挂的人呢,我得去瞧瞧他,要不然他一个人在地狱里面遭罪,多可怜啊。
说完,我就很硬气地向布尼挥一挥手,然后转过头,大步走向牛头啊,马面啊,黑白无常啊,我就跟她们说:带我去你们十八层地狱,我要去看看舞马那个可怜鬼。”
“到了十八层地狱,你会发现我很坚强,一滴眼泪都没掉。”舞马冷笑,“没得热闹看。”
“我才不要看热闹。
等我到了那里,就要指着被绑在刑具上的你,跟牛头说:喂,老兄,把尔等对这个讨厌鬼使的各般刑具,给我通通来上几遍,使的力道要比对这个讨厌鬼使的还要狠一些,最好将我折磨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越痛苦越好。”
“你这又是何苦?”舞马不解道。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啊。”
青霞说道:
“要不然,你叫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生死仇人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我手里握着刀子,却捅不下去?
要不然,我有何面目跟着布尼去那边的天上,阿跌葛兰在那里等着我呢,我该怎么面对他啊,我该说什么?难道要跟他说:对不起,我喜欢上了杀死你的仇人!
草原上的天堂我已经回不去了,索性跟你去汉人的地狱罢,用最厉害的折磨为我的背叛和软弱赎罪。下辈子,我可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青霞所言,直穿肺腑,动情之极。以至于舞马明明晓得她完全是在表演,也几乎以为她多多少少对自己动了一点情,否则怎么会叫人不得不相信,不得不动情,不得不生出想怜悯她,爱抚她的情绪。
青霞诉说其间,舞马曾几次被她的倾诉打动,险些软化了心肠。每到此时,他就强使自己回忆起那日在密室里,田德平死掉之后,他和青霞单独相处的情景。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从青霞口中说出来的那些残忍又冷血的话,便是什么【我从来没求他救我】【他愿意救,便只管救他的】【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就赴汤蹈火罢】【我不会感激他,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等等,诸如此类。
这些话语像是当头泼下来的一盆冰水,浇的舞马透心凉,浑身直打颤——这样冷血、无情又奸猾狡诈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动情呢,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青霞这一番生动又深情的表演,所为的全不过是博得自己的同情罢了!他才会不会上这种低级的当。
想清楚了这一点,舞马终是清醒过来,又可以用很平和的心态去观察青霞了:
“你把诅咒解开,然后远走高飞,我们这辈子就可以再也不见。”
“迟了,”
青霞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太迟了,这辈子的事情全都放在这里啦。下辈子还好,可以喝你们汉人家的孟婆汤,到时候什么情呀仇呀恨呀烦恼呀,就通通全忘掉了。”
语气忽地一转,渐渐轻柔起来,“所以呢,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不多啦,我绝不打算放过你。
舞马,你可还记得骷髅院幻境结束的那天晚上么?”
“谁要记得那种无聊的事情。”
“那天晚上,月亮很好,夜空很美,星星很少,”
青霞也不管舞马如何冷淡,眯着眼睛笑起来:
“我们在晋阳城郊一片荒滩上吵了一架,再往前呢,在骷髅院里,到处都是能把人染成白骨的可怖骷髅。
你三番五次威胁我,逼我保护那领路兵士的性命,说什么要是他少了半根手指头,就要取走我的性命。
你再想想你讲得这番话,简直气死个人。他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么?我问你:我也想活该怎么办,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样回答的?
嘿!你说,你不在乎,说我死在那里最好。说出这种话的人,简直就是王八蛋。我当时听了,恨不得把你的脑袋一脚从脖子上踢下来,然后让狗叼走,永远回不来最好。”
“对我怀有恶意的人,”舞马冷漠的目光锁住她,“哪怕隐藏的很深很好,我都能嗅的出来。”
“你是狗鼻子么?”青霞哼哼两声,旋而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
“还是那天晚上,我还记得,天色虽好,天气却是蛮凉的。
我的裙子在骷髅院里被撕烂了,两条腿光光没遮没掩的,旷野上一阵阵冷飕飕的风刮来,那风里似乎还夹着骷髅院带出来的阴森气,直往膝盖和骨头里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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