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会内院凉亭中,叶天眉头紧锁,双手交握压在桌上,沉默不语。
前朝末年,皇帝昏庸无道,官吏贪婪腐败,加上天灾横祸,致时局动荡,群雄四起。面对羲朝羸弱的军队,势大者能攻城拔寨,势小者亦敢占山为王。
华军是当年门阀中实力平平的一支,属于进击不足,守成有余那种。但最后能推翻袁氏皇族君临大地,成为天下共主,由多家大型宗门组建的武林盟会在其间发挥了非同小可的作用。
因此华朝新立之后,武林盟会也收获丰厚,并借机吸纳更多的江湖帮派扩充势力。经过短短数年发展,日新月异的武盟逐渐成为让朝廷忌惮又无法强行拔除的庞然大物,直至最终与朝廷平起平坐,分掌黑白两道。
某种程度上,武盟就如同诸侯国。要说大华朝廷对武盟没有取缔的心思,这话骗骗小孩子都未必能成。而要说武盟对大华朝廷没有警惕防备之心,同样是在开玩笑。
哪个皇帝在卧榻之侧会容他人酣睡?所以这么多年来,大华一直与武盟维持表面的和平相处之余,也在想方设法削弱武盟于民间的影响力。
这些道理彼此心知肚明,嘴上默契不提罢了。只是到了底层,好多事情似乎又变了个样。
像青江那般,赵东为当地武盟盟主,赵河为当地知府,两人更是赵氏血亲。可以说,青江完全成了以这两人为首的赵氏的国中之国,哪里来什么对峙一说?
如今在启阳排岭,曹豫杰和曹元魁的相辅相成,虽然还不足以一手遮天,但要是单纯针对长安会,却也足以让叶天瞻前顾后了。
邱如白作为连云派的客卿长老,位高权卑,加上素来不理派中事务,因此也根本不知道曹豫杰和曹元魁还有这层干系。
更关键的是,曹豫杰已经毫不遮掩的当众表现出他对长安会的敌意。
以连云派初来乍到便列入启阳十大宗门的实力,兴许不需要连云派亲自出手,就会有其他宗门为讨好曹豫杰甘愿充当马前卒。
放在过去,为了启阳武林的安定,以及对抵抗夷人海匪的需求,启阳武盟应该做和事佬的。然而现在匪祸暂歇,长安会近期又名声大扬备受瞩目,谁晓得别人会怎么想?
邱如白说道:“未必会太糟糕。”
叶天回过神,笑道:“没什么。能为世惊非枉死,不遭人嫉是庸才。长安会本就与却敌帮交恶,也打过连云派的脸,再来几家也就那样。”
顾琉璃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对叶天有着莫名的信心。她没有多少担忧,接过话来:“你应该说债多了不愁才对。”
“哪是什么债多了不愁,分明死猪不怕开水烫更准确。”苏玲珑嘲讽道。
“你们两个怎么都没一句好话?”
“你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原本是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再想想,你们说如果这时候我们突然封闭山门,外界会是什么反应?”
“封闭山门?我们不是要调查杀害许亮的凶手?”顾琉璃颇为惊讶。
封闭山门的意思不同于闭门谢客,而是连己方都滞留会中不外出。但见叶天笑而不语,顾琉璃心里一动,觉得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十分模糊。
追查凶手甚少在短时间就能有结果的,如果对方遁走异地,往往数年都不见得能找到什么线索。眼下抓紧些,可能还是有用的,只是叶天的意思,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邱如白突然提出另一个问题:“最近已经有不少准备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抵达启阳,凶手会不会其实藏身当中?”
这个问题叶天不是没想过,但考虑到对方对许亮行踪掌握准确,并且一击得手,外来势力的可能性不会没有,不过太小了。
他稍作解释,又说道:“无妨的。不管是谁,除非他只想杀许亮一人,否则肯定会再次作案,照样要露出踪迹来。”
“那你封山除了能回避别家在此时刁难之外,又有何用?”
“我们就假设对方的真正目标是我长安会,你们说对方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向许亮下手?”
苏玲珑答道:“随着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逐渐临近,长安会的名气日益闻达。不想等长安会坐大成势,越早动手就越好。此前应是在谋划计策和搜集情报。”
“那我现在出其不意的闭门封山,对方急不急?”
“急又如何?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却不表示就此收手会有损失。”
顾琉璃眼前一亮:“封山是直到武林大会召开,还是仅一两个月?”
叶天笑着反问:“师姐觉得多久合适?”
“两个月后他们再找机会,只怕反而叫他们顾忌。一个月如何?”
两个月后就是八月了,距离武林大会只剩下不满三个月的时间。那时候新安郡必定已经汇集了无数武者,凶手再想对长安会出手,要小心翼翼避开那些人,难度何止翻了数倍。
叶天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玲珑沉吟片刻:“一个月的期限还好,对方总不至于连一个月都等不得便放弃。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到时候我们要面临的,必然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为求一次性解决许亮,凶手出动了一名六品武者和六名七品武者。而同为掌门的叶天实力比许亮高出一截,再加上两女和邱如白,如果还想争取一击必杀,对方要动用的能量可想而知。
“一个宗派,掌门人才是关键人物。到时候我独自出去晃悠一圈,他们要还如临大敌的样子,就太可笑了。”
顾琉璃和苏玲珑齐声说道:“不行!”
原定的引蛇出洞计划是叶天与顾琉璃一组去调查,邱如白暗随。苏玲珑有黑衣人护卫,独自一人行动。现在听叶天这么说,顿时出言反对。
“没什么不行的。之前没想到会里要有人留守防备,但如今的形势,还是有这个必要。”叶天看向邱如白:“你到时候一样暗中保护我就行。”
“前提是你的推测无误,否则一切都是徒劳。”邱如白说道。
“不如我们打个赌?若真如我所料,你加入我长安会怎样?”
“依你又何妨。”
成了能收个地榜人物,不成也没有丝毫损失,这样的买卖求之不得,最好再多来一些。
叶天心里暗笑,嘴上说道:“那便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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