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窦章还是一惊一乍的。他头回来敦煌,看什么都新鲜,甚至瞧着窗外的天空也惊呼——
“都这个时间了怎么天还这么亮?!这晚饭得怎么吃啊?”
司邵这两年也来过敦煌不少次,对此也见怪不怪的了,便笑说,“天最长的时候,得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天黑。”
窦章直呼爽。
PF团队的人做事有章法,气氛也十分好,哪怕工作强度大的时候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嘴,因此这次来了敦煌,他们首先就是搜开了哪些新馆子。
先满足口欲。
窦章先提要求,“不准喝酒,你们喝酒我就不跟着了!”
他不敢沾酒,一沾酒就判若两人,所以像是出发敦煌的前一晚,他都没参与聚餐,就在酒店房间里对付一碗泡面。
对此,盛棠没参与,要他们去吃得尽兴。
司邵见状,便跟她说,“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盛棠笑说,“敦煌我比你熟,放心吧,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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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洲夜市,一如既往地热闹。
光是经过那处灯火通明的大牌坊时,都能闻得到浮荡在空气里的烤羊肉串气味。
吆喝声伴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纵纵一排排的,全都湮在这弹丸之地。
经过一处卖敦煌特产的摊位,老板高声招呼,“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啊,小姑娘,要不要给长辈来点肉苁蓉啊?给男朋友来点也行,防患于未然!”
旁边有卖雕花工艺穿衣镜的,正好能把盛棠装进去。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愣了片刻……
好像,眼里已经没了小姑娘的憧憬和天真了。
顺着摊位一直往里走,穿过热情洋溢的吆喝声,还不到暑假,游人尚算可以,至少能走得动。
走到了夜市的中段,隔着一个摊位,盛棠停住脚步,盯着斜对面的方向。
是祁师傅的摊位。
之前她在敦煌的时候经常来这个摊位帮忙,也是在这个摊位,与江执相遇。
盛棠双手插兜,紧紧抿唇站在那一动不动的。
人来人往的,她如伫立水流之上。
祁师傅已经不在那个摊位上了。
还是以木版雕刻画为主,兼卖字画,摊位后面支了结实的钢架,钢架之上挂了几张手工地毯,做工打远看就十分精致。
摊位上还有些小玩意儿,像是冰箱贴和用绒布制成的骆驼摆件。
摊主正在埋头在雕刻画像,而挨着他坐旁边的人,正在给木版画做装订。有经过的姑娘驻足,十有八九都是冲着这俩人的颜值去的。
这俩人不像是寻常摊主似的喜欢跟顾客攀谈搭讪,就安静地做自己的东西,有人咨询了,会抬眼解释几句。
原本都不是左右逢源的性子啊,两年后,还是没怎么改变。
可又像是,什么都改变了。
现任摊主和帮工不是别人,正是祁余和罗占。
恰好有顾客要买地毯,将地毯取下来打包装之余,罗占就一眼瞧见了隔着数米远的盛棠,怔住。
祁余察觉罗占的不对劲,顺势往这边一瞧,下一秒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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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祁师傅他……”
盛棠跟祁余、罗占坐在摊位后攀谈。她主动提到了祁余父亲的事,“没参加他的葬礼,真是很遗憾。”
心口闷得慌,因为这天气,也因为祁师傅的离世。
祁余从冰桶里拿了瓶杏皮水,连带了一支吸管递给了盛棠,“其实我爸的事除了罗占,其他谁都不知道,我也没打算告诉大家。我爸葬礼那天师父才知道,他赶过来了,我挺感谢他的……”
说到这儿,他挠挠头,干涩笑了笑,“嗨,都不干这行了,应该叫胡教授……这些年就是叫习惯了。”
盛棠深吸一口气,多少纾缓胸腔滞闷,她将吸管插进瓶里,轻声说,“师父这个称呼,你一旦叫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所以不管你做不做这行,在胡教授心里你,还有肖也,都是他的徒弟。”
祁余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盛棠看了一眼罗占。
罗占也拎了瓶杏皮水出来,打开塞到祁余手里,却是对盛棠说话的,“我也劝过他,他自己犯轴,我也没辙,就只能跟着他、看着他。”
祁余偏脸,“你压根就没必要这样。”
罗占瞪了他一眼,“我乐意,我犯贱行吧!”
祁余又瘪嘴不说话了。
盛棠喝了一口杏皮水,透心凉。她说,“祁余,祁师傅这件事当初你压根就不该瞒着大家,你但凡说上一句,大家伙能看着你远走他乡吗?甚至连这行都不做了,怪不得……”
她止住话。
祁余咬咬嘴,抬眼瞅着她。
她重重一叹,“怪不得胡教授说咱们一个个的都挺轴……”
也包括她,至少胡教授这么认为。
所以她话说到一半,再说其实也是在骂自己。
关于祁余的事,是昨天胡教授说给她听的,包括祁余当年为什么毅然决然离开敦煌。
当年祁余的父亲,也就是祁师傅病重,为了能给祁师傅治病,他家也是借了不少钱。后来祁师傅就放弃治疗了,但这件事还是被祁余知道了,死活是让祁师傅继续接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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