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几个脸皮薄些的官员轻咳起来,就连刘迸这样知情的都微微撇开头,有些替陆霜羞,不过想连孟青这样的,反倒饶有兴致地看这一出。
还是方才那个胆子大些的官员,斟酌了一下,道:“皇上三思啊,这种事安排下面人去做就行了。”
陆霜也不想再耗了,雷厉风行地起身道:“朕说了亲自验,就亲自验,现在就验,大都督,随朕到后殿吧。”
在众臣的惊诧之下,钟黎淡定地走在陆霜身后,跟她到了后殿,才一踏入,他就双手覆上自己的腰带,作势要解,陆霜见了忙拉住道:“做什么?”
“验身。”
“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你再如此,就找下面人来好好验上一验。”
两人在后面推推搡搡闹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面色平静地回去,陆霜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已经验过,立钟黎为皇夫一事可以定下。
她都亲自说了,朝臣们也不敢再怀疑,至于当初于都督为何会选了个健全之人当义子,也不是他们需要去考究的,尽管很不可思议,但嘴巴倒也都闭上了。
钟黎名正言顺成了皇夫,该行的章程规矩也都过了一遍,不过这些在钟黎眼中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真正的仪典,陆霜在除夕夜便已经给过他。
此事刚过不久,西蛮使臣再一次来了。
因为西蛮换了主君,被派来的使臣自然也不是先前那一位,如今就位的这位西蛮主君,听说名声和善些,不似先前那位狠厉,不过陆霜自然知道所谓的和善都是漂亮话,西蛮这样重武轻文的国家形容一国之君和善,大概率是说明他不够果敢有魄力。
果不其然,他在败仗之中被推上位,是吃了齐南一个下马威的,虽说齐南因此消耗量大量屯粮和钱银,但看到此次西蛮来使的诚意后,也觉得很值了。
使臣递了单子,上面写着每年供奉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其余兽皮和宝石也都详细地标上了数,都是百件起步,这些陆霜都欣然收下,但因着西蛮知道齐南是位女帝,之后又请出了二十位俊俏的少年郎,说是一同送给她。
不出意外的,这二十位少年郎怎么被送来的,就怎么被遣了回去,钟黎这个新上任的皇夫还传出了个善妒的名声,他不仅不介意,还高调认了这话。
这一出闹过之后,陆霜与西蛮暂达成和解,但她深知,不论如今的西蛮国君性子是软是硬,又或是当下谁占了上风,那都只是暂时的,若是因为一时的得意便疏忽了经济运作或是兵马操练,待几十载后,西蛮又会野心再起。
边疆两国战士们洒的血,极难因为几年平和就变得轻飘飘而过,尤其使臣未提及商贸,就更让陆霜确定了心中所想,于是她从未对武练场松懈过管辖。
但总的来说,这一年是开了个好头,也是太平盛世的预兆,相比前些年的多灾多难、内忧外患,如今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
好起来的不单是齐南,还有陈江吟。
她不再执着要住在皇陵,而是搬回了宫中,像常规礼法所定的那样守着孝期,平日里还会去武练场绕一绕。
刘迸也褪去了以往的毛病,陈江吟来,他便大大方方的接。
武练场的将士对二人之事本就心知肚明,权当作是家眷探望,起初还喜欢调笑刘迸几句,到了后来,个个都习以为常,见了陈江吟就跟见了营里的兄弟没什么两样,拱手行个礼就操练自己的去。
陈江吟自也不会妨碍他们,主要是以往刘迸曾教过她弓弩,她来了也是练习的,毕竟宫中陆霜时常不得空,她又是个不爱宅着绣花的,与那群先帝留下养老的太妃们也更是交谈不来,还不如去练练弓弩袖箭,见见刘迸和陆启霄。
陆霜偶尔得了空,会与她一同前去,但陆霜大多都是去抽查陆启霄的功练得如何,有时也要考察一下唐欢,她还会刻意把圆丫待在身侧,悄悄观察这小丫头的神情。
陆启霄舞刀,他在瞧唐欢,唐欢耍枪,他还是瞧唐欢,就连刘迸与陈江吟站在一处说话她都不看了,依旧是看向唐欢。
唐欢一个习武之人,怎可能没有发现,也只是不好说罢了,每每这束目光投过来,他都要强装镇定,也不回看过去,生怕害得圆丫眼神四处躲闪下不来台。
起先他还很不适应,可慢慢多了几次后,心中却莫名有些期许,但也从不表现出来。
陆霜只当作是在追画本,也不戳破,还很耐心地打算再观察两年。
秋日里,陆霜又某一次去武练场,看着他们一个个打擂交手,又骑马弄枪地给她过目考察,陆霜也一时心痒,道:“这枪,朕也许久未碰了,今儿个也再耍耍看。”
将士们嘴上说着不合规矩,但都说的轻飘飘的,根本不是真心话。
后来她还是让陆启霄拿来了银枪,即便许久未碰,但那杆枪一放到手心,就像是自己会动一半,许多年前父亲教的招式不必过脑,已经刻在了记忆深处,行云流水地展现出来。
她如今虽坐庙堂之上,但这杆子枪与她而言,就像是根。
一套过后,陆霜收枪,耳侧自然都是褒奖之声,秋风残卷,恍惚之间她想起自己以往年少之时,马球场上出风采后,也是这般被夸赞之声笼着,不过那些她这一世不曾再经历一遍,所以想起来觉得很是遥远,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是日回宫,她如往常一般在长明殿外的秋千上歇息,钟黎也习惯地站到她身后轻轻推着,大抵是秋日引人忆往昔,她忽而间又想到最初,他以面首的身份来到陆家,也是在她秋千后这样站着。
陆霜鬼使神差,突然问道:“钟黎,是你替我求来了这一世,我不曾让你失望吧。”
钟黎的声音不响,很快被揉碎在风里,但陆霜听得清楚真切就足以了。
“阿焰,你我之间不谈失望,只讲圆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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