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以为玉珠束手就擒,略微放松警惕。玉珠却顶着利刃往身体更进一寸的风险猛地暴起,袖中划出细长的剑刃贯穿他的喉咙。她趁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抢过马匹便冲出三泉村。
身后响起一串叫骂声,玉珠痛得眼前一片模糊。
她身上的信号烟花刚刚被打掉了,这么浓的雾,就算放了也看不清楚。
——
楚识夏听见了马蹄声。
程垣聚精会神地盯着地上插着的香,第三炷香已经烧了一半。楚识夏身体骤然紧绷的瞬间,程垣立刻心领神会地拔刀立在她马前。其他人纷纷严肃起来,静静地听着雾气深处靠近的马蹄声。
楚识夏在箭簇上点了一点火,向远处射去。
羽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草地上。坠落的瞬间,火光照亮了一匹奔跑中的黑马,还有趴在马背上人事不省的人。
“是玉珠。”
楚识夏策马冲上前。
那匹陌生的马失去控制,犹豫地在雾气中停下来。马背上的人原本紧紧地抓着缰绳,她像是已经耗尽所有的力气,从马上滚下来。
楚识夏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把玉珠抱起来。
玉珠的背后插满了箭,像是一只刺猬,楚识夏根本无从下手。玉珠侧躺在地,肩膀上的刀伤深可见骨,几乎将她整个撕裂开。她的血流淌过半个身体,浇在马匹的皮毛中。
难以想象她是怎么撑到这里的。
“大小姐,前面有埋伏……”玉珠连眼睛都睁不开,用微弱的声音反反复复地说,“快走。”
“程垣,列兵!”楚识夏对程垣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玉珠。
“军医官呢,军医官在哪!”楚识夏眼圈滚烫,用身上能找到的所有布帛捂住玉珠肩头的伤口,咬着牙问。
玉珠恍恍惚惚的,感到一滴温热的雨水打在她的眼睛上。
意识模糊间,玉珠听见了一声哽咽。
大小姐,有什么可哭的呢?人都是要死的啊。
可是玉珠还是忍不住心疼。这是她看顾着长大的女孩,从小小的一点长到这么高,寄托着玉珠自私的感情。千言万语梗在心头,玉珠却没有说出来的力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是该说什么呢?
大小姐,别哭啦,都是当少将军的人还哭鼻子,会被手下人看笑话的。
大小姐,我不是为了你来的,你无须自责。
大小姐,我曾经真心地想守着你一辈子,看着你长大、出嫁、垂垂老去。
“大小姐,”玉珠向着她看不见的黑暗伸出手,喃喃道,“你要……”
你要好好吃饭啊。
楚识夏只是看见那只手微微抬起几寸,像是死前不甘的挣扎,又无力地垂下。
“少将军,有人在靠近!”
“迎敌。”
——
“再靠近就是三泉堡旧址,雾气太大,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一个奴隶对首领说。
“懦夫!”首领一鞭抽在他的脸上,呵斥道,“可汗就不该给你们这个上阵杀敌的机会。区区一个斥候也不敢追?”
奴隶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改口道:“那不如我们也排一个斥候去,一面对方有诈。中原人向来狡猾。”
首领心道确实如此,指着奴隶道:“那就你去吧。”
奴隶在心里骂了一句,下马走进三泉堡。雾气没有要散的意思,缭绕在黑色的废墟间。奴隶走到三泉堡中心的位置,便看见一匹熟悉的马,还有马脚下的尸体。
奴隶心头一跳,翻过那具尸体,认出了是在三泉村中遇到的那个斥候。他往前看去,凌乱的马蹄印直通三泉堡外。看来是收到这个斥候的情报之后,敌军就慌忙撤走,甚至来不及为同袍收尸。
奴隶大喜过望,折回去大声告诉同伴这个好消息。他们遇到的大概是一支负责侦查的轻骑,人数不多,所以落荒而逃。如果速度够快,也许可以追上。
首领带着这支百人小队进入三泉堡,但三泉堡的道路上横着无数断壁残垣,马匹走在其中磕磕绊绊的。
“她的头颅赏你了,带回去请赏吧。”首领对着那具瘦弱的尸体抬了下头,说。
奴隶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拔刀对准玉珠的脖子。
一发羽箭猛地穿透奴隶的咽喉。
首领惊诧地抬头,一群黑甲士兵撕破雾气冲了出来。北狄人的战马在杂乱堆砌的道路上本就难行,他们还不怕死地冲上来率先捅死战马。
雾气使北狄人看不清深处是否有更多敌人,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首领一边拔刀搏杀,一边指挥手下往三泉堡外撤退。他被战马扔下马背,摔得头破血流。
就在这时,一杆枪从他颅顶直劈而下,转头横扫打断他的脖子。
首领头昏脑涨,口吐鲜血地倒地。
厮杀接近尾声。
首领眼球充血,视野中一片血红。他睁大眼睛,要看清敌人的脸。面前的人摘下面甲,露出一双清水般的眼睛和秀丽的面孔。她拔出腰间的剑在他的脖子上比划,寻找一个好下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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