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从床榻上那具温软的身体上爬起来,哼着小曲穿上衣服鞋袜,慢悠悠地往外走。他在门板下的邓勉跟前站定,往他脸上拍了两巴掌,“把眼睛睁开。”
邓勉发着抖,一双眼睛里迸满了红血丝,睫毛湿淋淋的。
“去告诉楚识夏,这帝都,她翻不了天。陈季洵就算是个废物,也是本殿下的表兄弟,轮不到她造次。”三皇子漫不经心地说,“她要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别怪我给她剁下来。”
邓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被紧紧捆住的手脚因为血液不通而发麻。他的目光茫然地落在层层纱幔垂落的床榻上,一截布满了青红色痕迹的白色手腕从榻上探出,一动不动。
像是已经死了。
邓勉的喉咙里还没滚出一个音节,房门便被人拍响了,力气之大,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抖落。三皇子被吓了一跳,恼怒地踢开邓勉,一把拉开门。
“谁这么放肆,不想活了?——哥!”
三皇子愣在原地,惊得嗓音变了个调。
白焕穿着书生的青袍站在门口,不断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面沉如水。那是白焕最近新得的小玩意儿,是西北上好的炕头玉,他烦躁时便忍不住拨弄。
“三殿下好福气。”白焕冷冷地说,“你要剁谁的手?”
三皇子舌头打了十八个结,一个屁也憋不出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别看了,就算楚小姐在这里,还能替你背黑锅不成?”白焕勾出一个冷漠的笑容,“狎妓淫乱,逼迫官宦子弟旁观,这是宗室子弟该做的事吗?白煜啊白煜,你真是出息大了。我看这东宫之位,不如拱手让你来坐吧。”
三皇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白焕的袍角求饶,“我错了,哥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白焕怒极反笑,招手示意人把陈季洵拖上来。
陈季洵口不择言地向三皇子求救,三皇子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他,诚惶诚恐地抓着白焕的衣角。
“陈季洵蛊惑皇子行不齿之事,打断他的腿,把人拖回陈家去。”白焕捏着翠色欲滴的扳指,冷道,“一条腿都不许留。”
“太子哥哥,我错了太子哥哥!”陈季洵喊破了嗓子,痛哭流涕道,“都是三殿下的主意,我只是给他带路啊!”
“还不拖下去,要让人都围过来,看我白氏如何教子么?”白焕勃然大怒,东宫守卫立刻堵住陈季洵的嘴,不顾他的挣扎,将人拖进了包厢之中行刑。
三皇子胆战心惊地伏在地面上,不敢说话。
“你,跟我回东宫。”
白焕冷厉的眼神从三皇子头顶划过。
——
邓勉用力地想要挣脱手腕上的绳子,却根本动弹不得。他被三皇子那一脚踹得躺在地上,像一条笨拙的毛毛虫似的蠕动着,急得满头热汗。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急着去看江乔是不是还活着,这当中有几分是怕楚识夏责怪。如果放在从前,江乔分明是他看不上、也看不见的那种人。
可那是一条命啊。邓勉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清晰得割裂了他的良心,痛得他恨不能蜷缩成一团。
手腕上忽然一松,邓勉怔愣地回头,看着不知何时走进来的楚识夏。楚识夏没多看他一眼,割断了他脚上的绳子,便朝床上的江乔走去。
楚识夏撩开纱幔,呼吸一滞。
她知道江乔落在三皇子手上,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却没料到能惨烈到如此地步。
江乔身上能看见的肌肤都布满了齿痕,血迹尚未干涸,处处都是青紫色的掐痕,脖子上的尤其深,雪白的腮边重叠着几个通红的巴掌印。她淡色的唇上是一列深红色的血迹,是不愿出声时自己咬的。
她的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
楚识夏伸手按在她的脖颈上,触及了微弱的脉搏。
“她还活着吗?”邓勉站在门口,一步不肯上前,沙哑着声音问。
“还活着。”楚识夏扫了一眼肮脏的绣被,脱下自己的外袍将人裹起来,抱着往外走,“你去找个大夫。”
老鸨适时赶来,一反之前唯唯诺诺的姿态,带着十几个小厮堵住了门。
“楚小姐,人是我们芳满庭的,你可不能带走。”老鸨出人意料地硬气了起来,“她跟我们可是签了卖身契的,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们这里。”
邓勉心急火燎的,一巴掌就要打在老鸨脸上,“滚开!”
“邓勉,退后。”楚识夏淡声道,“这芳满庭背后的老板,你可惹不起。我说的对不对,妈妈?”
楚识夏居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却绝非什么冰雪消融、春风拂面的好兆头,反而叫人止不住地起鸡皮疙瘩。
老鸨有几分得意,又不敢表露出来,不知道楚识夏究竟摸清楚了芳满庭多少底细。在群玉坊里能把生意做大的,多多少少和朝中官员有些勾结,否则这一院子的莺莺燕燕早让人剥皮拆骨吃干净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