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帝都暗地里都在搜索曹节的踪迹,他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天子面前,宣政殿。
楚识夏一言不发地拎起饮涧雪冲出门去。
——
午门前。
步履蹒跚的人影佝偻着身子不住地咳嗽,像是每走一步路都踩着千万把尖刀。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包袱,看向层层风雪笼罩的午门,午门前停着一架又一架马车,等待早朝的臣子们互相寒暄。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孱弱的、孤身一人的可疑人物,臣子们的护卫纷纷按住刀柄挡在自家主子面前。
如果是一个乞丐,他应该就地跪下乞求达官贵人们的怜悯,而不是直愣愣地走向午门;如果是一个官员,有资格上殿议政的官员远不至于如此寒酸。他裹着一件打满补丁的长衫,刺骨的寒风直透他的脊背,像是嘲讽他的落魄。
“你是何人?宫城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值守的羽林卫大声呵斥道:“再不退下,我们就要动手了!”
羽林卫们的好奇大于警惕,这个弱不禁风的“可疑人物”甚至不需要动刀,伸手一推就会倒地不起。他夹杂在大红色的官袍与金色的甲胄间,一抹无足轻重的灰色而已,渺小得仿佛一粒尘埃,抬手就能拭去,不留一点痕迹。
“我是……滨州淳县县令曹节,我有冤情要禀告陛下。”曹节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僵硬的舌头机械地吐出这句在心中无数次演练的话来。
他的声音在风中转瞬即逝,羽林卫没有听清,只看见他不断地往前走,于是脸色一沉准备把他拿下。
就在这时,黛青色的烈马驰骋而来,仿佛一道疾而烈的闪电急停在曹节背后,掀起一人高的雪尘。
“退下,别动他。”楚识夏攥着缰绳,面无表情地说。
羽林卫愣了一下,他被楚识夏上位者的姿态压迫得喘不上气。羽林卫刚要答应下来,便听旁边的人不轻不重道:“宫城重地,关乎陛下安危,楚大小姐好大的威风,竟然耍到午门前来了。”
羽林卫悚然一惊,看向出声的白焕。
白焕没看羽林卫,只是盯着楚识夏,面色不善。人群中的白子澈震惊地看着楚识夏,试图和她对上眼神,楚识夏却无暇顾及他。白子澈飞快地思索解围的话,另一匹马落后几步赶来。
燕决亮出羽林卫金印,掷地有声道:“此人乃滨州淳县县令曹节,是官印加身的朝廷命官,不是什么闲杂人等。谁敢无礼?都给我退下!”
羽林卫仿佛有了主心骨,铿锵有力道:“是!中郎将!”
楚识夏翻身下马,在曹节颤抖的小臂下扶了一把,低声道:“我带你去见陛下。”
“多谢楚小姐。”曹节虚虚地推开了楚识夏的手,同样轻声道,“你和燕小侯爷都还是少年,有你们这样的孩子,大周的未来才有希望。不必为我这样的将死之人得罪这满朝的达官贵人,不值得。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好。”
朱红色的午门缓缓推开,巍峨森严的宣政殿伫立在层层叠叠的宫墙后,像是点缀在漫长甬道尽头的明珠。两行提着灯笼的宦官排众而出,为首的人挂着一张笑眯眯的脸,面白无须。
那是如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干儿子,孙厦。
许得禄不似他的前任王贤福一般嚣张跋扈,惯会用软刀子。孙厦把许得禄那一身软硬不吃反扎人的本事学了个通透,即便挨了耳光也能笑脸迎人。
“老远就听见羽林卫的动静了,这是怎么了?”孙厦明知故问,亲亲热热地迎上来,“楚大小姐说,这是朝廷命官?怎的如此狼狈?还不快给大人披件衣裳。”
曹节却冷冷地挥落孙厦的手,“下官有冤要在陛下面前陈情,请公公让路。”
“曹大人这话说得见外,有冤情上大理寺,要不就上御史台,来宣政殿作甚?”孙厦眼珠子一转,皮笑肉不笑道,“宣政殿可不是谁都能上的,淳县县令几品官?若是宣政殿谁都能上,也太不成体统了。”
楚识夏冷冷地看着孙厦,孙厦被她刀剑般的目光剐得血肉生疼,强自镇定地往下说:“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朝廷命官,是用伪造官印蒙骗楚大小姐和燕小侯爷的居心叵测之辈!”
“孙公公,”楚识夏盯着他,字字用力,仿佛铁打火淬,“慎言。”
“楚大小姐年幼,恐怕不知道这些刺客的手段。依小人看,还是先将此人拿下,验明正身为要。若真是朝廷命官,小人再向曹大人赔罪就是。”孙厦笑盈盈地对楚识夏说完,一转头对身后的宦官道,“将这位大人请进去。”
曹节下意识地往后退,怀里死死地搂着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官印。三两个宦官涌上来拉扯他,曹节捂住口鼻的手一松,冷空气蹿进他的肺里,他猛地咳嗽起来,雪地溅上星星点点的红。宦官狠狠地折起曹节的胳膊,官印“砰”的一声砸在雪堆里。
众人冷眼旁观,只想着楚家这小丫头少年意气不知道轻重,却还知晓要给许得禄三分薄面,不算太蠢。
电光火石间,楚识夏一掌劈在宦官颈后,宦官连叫都叫不出声便滚在雪地里。另两个人大惊失色,他们养在深宫虽然也做过粗活,却还没见过敢在朝会上动粗的。二人战战兢兢,愣在原地不敢动,楚识夏一人一耳光,直把人扇得跪在地上。
楚识夏甩了下手腕,看向震惊得连笑容都忘记维持的孙厦。
“楚大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这是大不敬——”
孙厦的喊声被扼死在喉咙中。
饮涧雪忽地出鞘,流利得仿佛一泓清水,削铁如泥的剑锋抵在孙厦颈侧。孙厦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饮涧雪的寒意仿佛透喉而入,贯穿了他的气管。
“朝廷命官,国之栋梁,岂容你拉拉扯扯?”楚识夏冷冷地说,“我今日就是要让他登宣政殿面见陛下,你又待如何?”
“阉狗,滚开。”楚识夏咬字清晰道。 「夏夏:给你脸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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