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推开房门,被淋得湿漉漉的猫从他的怀里跳下来,飞快地钻进屋子里。沉舟提着伞,看向桌上温暖明亮的灯,和灯下不知等待了多久的楚识夏。楚识夏伸出指节敲了敲桌面,桌上放着一碟剔好的雪白蟹肉。
“去哪了?”
沉舟隔着一盏灯火凝视楚识夏的眼睛,发现根本看不清她眼中的喜怒。
“找猫。”沉舟面不改色道。
楚识夏没说什么,只是拎起猫的后颈皮,打量了它两眼。白猫眼睛滴溜溜地看她,不敢造次。
“玉珠给你留的螃蟹都凉了,别吃了。”楚识夏说。
沉舟点点头,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离我那么远,是还在生我的气,还是怕我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楚识夏定定地看着他,直白肯定地说。
“都有。”沉舟毫不心虚地回答,“要不我洗了澡你再过来。”
“我又不是来睡你的,还非得等你洗澡恭候。”楚识夏的脸色平静得可怕,“你过不过来?”
楚识夏松开了猫,一把将迟疑的沉舟拽过来。沉舟有点抗拒地按在她的肩膀上,担心浓烈的血腥味熏到她。这样的动作落在楚识夏眼里却分外眼,她咬牙切齿地攥着沉舟的手腕,把他扔到床上。
沉舟被摔得有点懵。楚识夏拎着灯放在床头,随手扯下轻薄的床帐拧成一股绳,将沉舟的双手按在头顶捆住。沉舟莫名其妙地被绑起来,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腰间就挨了楚识夏一巴掌。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话?”
楚识夏恶狠狠地扯开沉舟的衣襟,暴露出他白皙如玉的身体,线条矫健流畅的肌肉。楚识夏按着他的小腹,拎着灯一寸寸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沉舟偏着头一言不发,红潮却从脖颈蔓延到耳根,烫得惊人。
“你要吓死我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乖?”楚识夏没有看见任何伤口,全是陈年的伤疤,心里一松的同时又泛起酸软来。她尤不解气地掐着沉舟的脸颊,居高临下地逼问他。
沉舟被她掐得嘴唇都嘟起来,可怜巴巴地小声说:“我觉得有点凉。”
楚识夏一肚子被沉舟一句话戳破,没好气地替他拢好衣襟,从他身上翻了下去。沉舟挣开并不牢固的束缚,慢吞吞地整理衣服,往楚识夏身边蹭了一点。
“你去杀谁了?”楚识夏按捺住脾气,问。
“你问哪一个?”沉舟天真地反问。
楚识夏几乎要被他气得笑出声来,捏小猫似的着他的脖颈,要他去看摊开的卷宗——卷宗上是马车后壁被破开的痕迹。
楚识夏幼年便随李卿白学剑术,对刀枪剑戟留下的痕迹了如指掌,不同刀剑的材质、使用者的流派及武艺高低,留下的痕迹都有微妙的差异。楚识夏特意托燕决带她去看过那架马车,确定那把破开马车后壁的剑就是沉舟的。
剑或许可以仿造,但沉舟杂糅九幽司暗杀术与李卿白沧流剑法的剑术很难模仿,也没有人会模仿。
“是不是你干的?”楚识夏虽然是疑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沉舟乖乖点头。
“你到底要干什么?”楚识夏被沉舟有问必答的好脾气弄得暴躁起来,“你最好有能说服我的理由。”
沉舟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在问“否则呢”?
颇有点恃宠而骄,猜你不舍得把我怎么样的骄纵。
“否则我就去裴璋那里住。”楚识夏冷冰冰地说。
沉舟立刻说:“摄政王手下有山鬼氏,他们肯定能认出来那是我的手笔。一个一个地探查山鬼氏的位置太慢了,干脆刺杀陈党官员,逼摄政王派山鬼氏出手。”
“九幽司内乱,洛氏和山鬼氏不死不休,必有一战。我要靠这个立威,将整个帝都的地下势力掌握在手里。”
听上去倒是有理有据。
“‘公子舟’现身,山鬼氏按捺不住的。他们要杀我,我就等他们上门。”
楚识夏一巴掌拍在沉舟后脑勺上,略带愠怒。
沉舟闭了嘴,温顺地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
楚识夏觉得沉舟还有什么话瞒着她,又问:“还有呢?”
“我今天看见邓勉他爹了。”沉舟如实说。
——
“洗镜湖刺杀案”震惊帝都,参宴宾客除大理寺卿外全部被刺杀身亡,其中不乏富商高官,手法血腥残忍。大理寺卿称病告假,这桩刺杀案便连同之前的刑部尚书被杀案一起被搁置。皇帝权衡之下,勒令羽林卫中郎将燕决越权处理此案。
秋日的最后一场雨落下。
邓勉抱着药方子,躲进书馆的屋檐下。
书馆中人声鼎沸,说书先生声情并茂地讲《龙骧平夷录》。“龙骧将军”指的是云中楚氏的楚明修,这出演义讲的是楚明修奇袭白沙部的旧事,把他描述成了三头六臂的不死之身,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夸张得令人咂舌。
邓勉躲得快,却还是被淋了一脑袋的雨。他不住地跺脚,抖去一身的雨水。
一件披风从天而降,盖在邓勉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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