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州负责三司铺子的郑主管和管银行的刘主管被徐平调到了泾原路来。他们两个有秦凤路的验,推行一系列的政策,不需要徐平过多参与,可以把精力用在其他地方。秦州的制度已经成熟,让三司重新派官员去管就是了。
商业与银行非常重要,特别是三司的钱粮越来越多地倚重这两个机构,他们的地位也随之上升。郑主管从一个由三司雇佣的平民百姓,到西北不到两年,已经做到了殿直,并不比战阵上拼杀的小军官升得慢。当然从价值上讲,他做的事情带来的好处,确实比战阵冲杀重要得多。天都山一战如此顺利,与党项国内的经济崩溃有关,并不全是战场上的功劳。战后论功行赏,也少不了他们的那一份。
改变地方的治理结构,包括消除战事带来的影响,少不了三司铺子和银行的参与。没有他们配合,大肆封赏极可能带来地方的经济混乱,而经济乱象又会影响军队士气。徐平对这一点一向注意,一稳定下来,立即招来这两个人,着手稳定地方秩序。
镇戎军官厅,郑主管虚坐在位子上,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心里忐忑不安。他一直认为自己身份卑微,现在却时常见到一路帅臣这样的大人物,每次都紧张异常。倒是一边的刘主管神态自然得多。他父亲进士出身,做到知州,没了之后刘主管恩荫入仕。不过他是普通人家,就出了父亲这么一个进士,朝中没结下什么人脉,入仕后刘主管没有什么大的野心,老老实实来到三司做了个管钱粮的小官。没想到银行发展良好,对于朝廷来说越来越重要,他这些早进来的人,升迁迅速,现在的官职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开到西北来的是三司管下的西京银行。一是三司管钱粮,当然对于自己管下的银行最放心,再一个京师银行有皇家背景,主管官员怕出远门吃苦,也不肯到西北来。现在是京师银行向京东路和两淮发展,西京银行则不管不顾,到处扩张,哪怕是最偏远的州县,甚至邕谅路和秦凤路这种最边远的边疆地方,他们一样开过来。慢慢地两个银行开始有了分工,京师银行更加注重利润,而西京银行带了三司推行经济政策工具的背景。
要讲赚钱,陕西四路所有的银行加起来,也比不过京师银行在京城赚到的钱多。大一统的国家资源天然向京城集中,窝在那里,赚到的钱比四处吃苦容易多了。不过对于三司来说,他们看的不只是银行本身带来的利润,还有对各地经济的推动,对三司本身的经济政策推行的帮助,天然的策略就与京师银行不同。
赵祯通过财政影响政事,主要靠的是京师银行赚来的钱和属于内廷的翰林学士管的印钱的钱监,至于天下资金的来去,他一个人当然也管不了那么多。政策性的三司银行,现在只开到转运使所在的路一级,州县业务由西京银行代理。
此时三司通过银行对各种收入和开支进行了清理,已经绝了赵祯的内库再向三司管下要钱的路,皇宫的一切开销,都由内藏库自理。钱不够了,可以向三司的银行借,哪怕将来不还,这个账还是记下的。当然有了京师银行的收入,赵祯的内库比以前充盈多了,在还没有发现更多花钱的路子之前,他手里的钱足够用。
正是这种安排,现在各州县三司铺子的主管,和银行的主管,隐隐已经成为一地重要的几个职位之一,与幕职官不相上下。在有的县里,已经可以与县尉、主簿等官员相提并论。随着发展,朝廷已经有官员提出来,把这两个职位纳入资序,而且由文官出任,不再专任武官。随着财政对这两个系统依赖的加深,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
郑主管还没有这种自觉,对自己身份的重要性完全认识不到,每当这种与朝廷官员见面的场合便紧张。眼巴巴地看着门口,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
徐平和新任的泾原路经略使梁适走进来,郑主管忙与刘主管起身,一起行礼。
让两人落座,徐平道:“今日招你们二人来,是有事情商量。天都山一战大胜,朝廷的赏赐已经下来。三司有赏钱拨下来,圣上也从内库发钱,都是从银行到这里。”
刘主管忙起身拱手:“禀都护,钱已经到了一半,小的收到了,都收在库里。都护府什么时候要发赏,只要拟出一个章程,我这里就可以支钱出去。”
徐平笑着摇了摇头:“钱就这么发出去,你们想没想会有什么后果?镇戎军一带才有多少民户?现在驻军比百姓都多!市面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钱,将士用来买什么?物价飞涨不可避免。钱发动手里,却买不到什么东西,对于将士来说,就是赏钱少了。而且物贵钱轻,本地的百姓也要深受其害。这样做,是断然不行的!”
梁适也道:“我以前在京东路兖州任职,那里有铁监,便知道乱发钱的害处。初用纸币的时候,官府从民间买铁,突然一下子多收许多,市面上的钱过于充盈,百物腾贵,当地百姓深受其害,颇出了一些乱子。现在泾原路兵多民少,如果军中赏赐过多,必然免不过这种害处。为官一方,爱惜百姓,我们当早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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