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些日子跟徐平的手下在一起长了见识,两人和他们的一大群手下,都把灵州选为了自己安渡余生的地方,而不去兴州。因为灵州在西域商路上,将来必定会比兴州繁华得多,兴州只是政治和军事地位更重要罢了。
一切讲完,野利旺荣和成克赏领令出帐,各自带着大军按预定路线出击。
两人出了帅帐,范仲淹皱着眉头道:“都护,允诺他们按着首级领赏,只怕此战杀戮必重!不只是契丹人,这一带的部落难免遭池鱼之殃!前两日才从契丹传来消息,契丹国主下了几道诏旨,要免部落的赋税钱粮,罪囚也一律宽释。这是要争周围部落的人心哪,我们现在反其道而行之,岂不是把众多部落来归的大好局面葬送了!”
徐平抬手道:“来,诸位坐,我们慢慢说话。”
“契丹安抚部落,不过是大战临头,怕后院起火罢了。攘外必先安内,关键在一个安字上。我们一直讲,对内不施不仁之政,对外不兴不义之兵,不就为了这一个安字吗!没有日常这样施政,事到临头了这样的安抚又有多大用处呢?契丹要安抚部落,真正起效的是在日后把部落之民视同国民,与契丹人和奚人最少不能差得过远。不要说这些部落,百年了他们把奚人又安抚得如何呢?还不是时时监视!所以啊,争人心,不是靠着这种小恩小惠,而是要真正把那些人当成自己人,才能得人心。此战对我们来说,诸般事情聚在一起,不得不让党项残军出战。现在党项残军是我们的自己人,首先要安的是他们的心。至于来归的那些部落,成了朝廷之民,我们才需要去考虑他们的人心。”
折继闵一惊,急忙问道:“听都护所言,对来归的部落并不是多么热忱”
徐平道:“那是自然!我为什么对他们热忱?他们是为了来给朝廷交粮纳税,还是给朝廷当差服役啊?他们来了,我们要给钱给地,要安排官职,是要给他们好处的!人如果到了,该给的好处一点不少,但没到之前,为什么要去求他们?远人来归,讲的是施仁义致人心,愿意来做我们的自己人。什么时候施以利诱,引来的人户也成远人来归了?这样做叫粉饰太平,虚造治绩,此风断不可涨!来归的,是我们的自己人,而不是让几个部落从别的地方迁到我们的境内。那样做跟胡人内迁有什么分别?将士们打生打死为的什么?”
说到这里,徐平转头对一边的方偕道:“问一问方经略,他要安抚地方,在这里开垦农田,建城镇村落,喜不喜欢数万帐的游牧部落到自己辖地!”
方偕苦笑:“不要说从外面迁这么多人来,就是现在地方上的党项部落,安置已经极为不易。再迁数万帐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平点头:“我们做事情要想清楚前因后果,不要贪图一点眼前小利。如果用小恩小惠引周边部落入境,暂时是能对契丹占上风,但却留下无穷后患。这里本是秦汉数百年开垦出来的良田,桑麻遍地,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前世已错,我们不能再错!打败契丹人,要凭我们自己的军队,自己去打,而不要寄望于这个,寄望于那个,没有用的。出去打仗的党项残军不一样,他们已经是朝廷的自己人了,记住,他们是自己人!”
众人一起点头,明白徐平的意思。内外之别,实际上就是华夷之辨的一个小方面,对自己人是一回事,对外人又是一回事。屈烈带的部落还没有进入宋境,还没有明确表示出愿意成为大宋之民,宋军也就没有必要入戏太深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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