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草场大火,耶律重元退往丰州。宋军沿路追杀,斩获甚多,契丹大军的辎重几乎全入宋军之手。野利旺荣和成克赏把耶律仁先追入丰州之后,转过头来再战耶律重元,毙俘近万人。此一战契丹总共损失接近三万人,彻底失败。
契丹大军退守丰州,宋军撤回,依然守云内州防线,没有进逼丰州的意思。
打到这里,再打下去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耶律重元和耶律仁先调回朝,施以薄惩,代之以萧贯之和刘六符守丰州。两人一到丰州,便就派使节到云内州,要求议和。
和战大计不是徐平一个沿边都护能定的,只能上书朝廷,这一带又恢复了平静。
云内州旧城,野利旺荣和成克赏满面红光,并骑向都护府行去。与契丹议和,他们的使命便就结束,到了算账领钱的时候了。野利旺荣带的兵多,此次斩获远超过成克赏,但成克赏财运当头,此次白捡了一个萧胡睹,加上先前对萧普达和张佛奴的战绩,两人所部该领的赏钱相差不多。领到钱后,足够他们挥霍一辈子了。
到了都护府,由谭虎带着进了官厅,行礼如仪。
让两人落座,徐平道:“此次大胜,全赖两位大王用命。朝廷有功必赏,除了赏钱,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一并提出来。只要做得到,朝廷不会推托。”
成克赏道:“我已经在灵州选好了一处宅子,单等解甲,便就去那里做个富家翁。只是我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城里过活,到时就怕浑身不自在。灵州东边是山间牧地,我想在那里买几百亩田地做牧场,闲时可以到那里去住些日子。只是兴灵路经略司现在不许私自买卖田地,更加不许私占,是以难办。若是有闲,都护跟吴经略说一声,方便则个。”
说完,成克赏命随从取了从萧胡睹身上扒下的铁甲来,呈给徐平:“这身铁甲,得自契丹驸马萧胡睹,甚是精良。都护统军多年,没有合适甲胄,便转送都护。”
徐平命谭虎接了,道:“此次战后,我统不统军尚未可知,铁甲留之无用。难得你一片心意,便接下来,若是继续统军我便自用,不统军了便就交给谭虎将军。他随我多年,一直忠心不二,立下无数功勋,送给他也不辱没了。”
成克赏叉手:“都护如何处置都是好的。谭将军勇将,当配如此一副好甲!”
徐平点头,对成克赏道:“经略司现下不许私自买卖田地,不得私自立庄占田,只是一时之计。等到各地安稳下来,一切都如内地规例。你要处牧场不是什么大事,我跟吴经略说一声就好。只是我有言在先,以后兴灵路不许游牧,全为驻牧,牧场如村庄一般。再一个不许用自己的族人为佣奴,需要人使用,从当地雇人。切记,不要犯了!”
成克赏叉手应诺,谢过徐平。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对成克赏这些降将,朝廷有必要的防范措施,徐平从来都是说在明处。不说出来,各自心里打小算盘,以后对朝廷对他们都不好。降将被怀疑,结局凄惨的历史上不乏其人。明言让成克赏跟族人割裂,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实际上也是为了他好。这么多日子,成克赏和野利旺荣已经想明白了。
徐平又问野利旺荣:“野利大王,不知有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
野利旺荣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不瞒都护,我正当盛年,从此当个富家翁,不问国事心有不甘。望朝廷体谅,谋个差遣在身,不致荒废了岁月。——我知道朝廷之制,对我等这样出身的人必然防范,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再是防范,总有合适的差遣吧?”
“有,当然有!”徐平不由笑了起来,“野利大王能够明白,能够体会,朝廷要防你们执政掌军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就一切好说。其实不要说你们,朝廷里的官员,哪个不要避嫌疑?这是朝廷定制,并不是针对你们哪一个人,在朝廷为官,人人都要避嫌。野利大王愿意出来做事,自然是好的,朝廷怎么会拒绝?只要遵从朝廷规制,按着规矩来,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具体的职事,要等朝廷诏命,我会上奏章的。”
野利旺荣没想到徐平会痛快答应,急忙谢过。出来做官,继续执掌党项的军政是不可能的,很可能不会再在兴灵和银夏两路,而是跟其他官员一样异地为官。野利旺荣对这一点很清楚,也能够接受。只要他在本来地盘,带着旧部,朝廷就不会放心,这就是惹祸的根由。野利旺荣已经想明白了,徐平也从来不用虚假的承诺拉拢他们,早就说过战后会彻底打散原来党项的一切军政组织。谁放不下原来的地位和权利,谁就是跟朝廷作对,一定没有好下场。这是基本原则,谁碰谁死。
说过这些,徐平又道:“契丹已经派人议和,我已上书,朝廷自会派人主持。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完的事情,只怕要拖上几个月。在这些日子里,两位大王一起与都护府和朝廷派来的官员,结算你们的赏钱。按照军功领钱,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这不只是你们两人的钱,是你们部下十数万将士的钱,一定要结算清楚,不要让将士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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