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滋润下,遮天蔽日的叶子欲发显得苍翠,雨点顺着叶子吧嗒吧嗒地滴到地上,那明亮的绿色仿佛就随着这雨点浸染了大地。
高大全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手提哨梢,腰挎钢刀,小心翼翼地走在这茂密的雨林中。他的脚上是新编的草鞋,柔软而又结实,脚的上面裤腿那里细纻布紧紧地扎起来。
附近山林里最可怕的不是虎豹,这里的资源足够多,它们很少会饿到出来伤人的地步。真正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毒蛇,不知趴在哪个草窠里面,冷不丁就朝着迈过来的腿咬上一口。
扎绑腿是徐平要求的,自从有人被蛇咬了他就想起了前世书里看来的这个办法,虽然不知道细节,试几次也就*不离十了。自从出外干活的人扎上了绑腿,被毒蛇所伤的事件就大为减少,意外的是走路也轻快了许多。
连绵的雨幕,也不知道太阳滑到了哪个位置,天气渐渐暗了下来,高大全左右看看,选中了旁边不远处的一株大松树,爬上去准备过夜。
高大全最终答应了秀秀,出来寻找刘小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答应。虽说秀秀这些年是自己看着一天天长大,但也没到过命的交情,不值得为她这点小事为她出来冒险。
然而不知为什么,高大全总是想起刘小妹那个蛮人小女孩的身影,每天都很快乐,对新的生活充满着好奇,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热情。刘小妹的热情纯粹到了极致,因为对生活的热爱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越是像高大全这种蹲在生活墙角的人越被感染。
告诉徐平又怎样?刘小妹不过是一个投奔来的熟蛮,仅凭秀秀的那三言两语能做出什么动作?高大全却觉得不安,于是他答应了秀秀。
生活中怎么可能每件事情都清清楚楚?高大全就这么有些鲁莽,有些草率地闯进了这片山林。
天色黑了下来,雨还是没有停,打在头顶的树叶上,叮叮咚咚响个不休。高大全蜷身在枝桠间,听着雨声,看着丛林中不时闪过的一个个黑影,有时候还有亮如灯烛的眼睛一闪而过。掏出随身带的竹筒米饭,默默地在嘴里面嚼着,也吃不出个什么滋味。
少年离乡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在野外露宿,那时候不知道愁的滋味,每一个黑影闪过心里都会兴奋,或许那是只老虎,或许是只豹子,如果朝着自己扑过来,自己斗大的拳头打一下,不定明天就成了打虎英雄。那一夜他就这么憧憬着五彩斑斓的生活,兴奋地等到了天明。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给人做过工,耕过地,后来成了群牧司的牧马厢军,平平淡淡,直淳泽监解散。后来进了徐平的庄子,平淡的生活就这么继续下去,哪怕随着主人来了邕州,生活的平淡味道依然如旧。
这淡得如水的日子,高大全有些烦了。
就为了秀秀的那一句“她哥哥根本就没病”,高大全闯进了这片大山。
当清晨朦朦胧胧的亮光透进雨林,高大全睁开眼睛
。雨起经变小了,断断续续的有水珠啪嗒掉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里面等虫子的青蛙腾地跳向远方。离高大全不远的地方,一条巴掌长的变色龙好奇看着他,歪着脑袋,不时吐出长长的信子。
高大全伸长身子,腾腾爬到树的上部,想看一看方位。周围的雨林连绵似海,又哪里能够看得清楚。
从树上下来,看看四周,高大全顺着地势,向山下走去。
雨后山脚必有溪流,顺着溪流就可以找到路。
钻出雨林,阵阵山风带着山里雨后的清新气息一下扑到身上,整个人就像被洗毛伐髓一样,整个人都轻灵起来。
高大全高高抬起头,伸长脖子,迎接这气息。看着周围连绵起伏的群山,被洗过的绿色像翡翠的世界,自己一伸手就可以抓起来一般。
手里的哨棍重重戳在地上,高大全一跃而起,跨过林边的灌木丛,奔向不远处翻滚的山溪。
溪水透着彻骨的凉意,洒在脸上,从头舒服到脚。酷热难当的天气,好像被这场大雨一直都洗去了,整个天地都变得清亮起来。
头脸洗罢,高大全就着溪水吃了干粮,站在一块大石上看周围的环境。
刘小妹的家虽属于忠州管,实际上却远离忠州,大约是位于忠州和巡检寨中间位置的一个小村子。高大全已经问过秀秀,那小村子有六户人家,位于群山环绕的一处小坝子,有河从村里的几户人家流过。村里的田地都是村民自己开垦出来的,蛮人称为口分田,算作他们自己的土地。不过忠州知州收的赋税越来越高,这些耕种自己土地的提陀日子日益难过。
跟汉人接触久了,他们也知道朝廷直属的地方赋税是不加的,邕州这里又落后,没什么杂捐杂税,负担要比他们这些山里人要轻得多。这些年为了钱粮的事情与忠州黄家也没少闹,可黄家几百家丁兵,哪个能拗得过他们。山里出了乱子,大宋朝廷的政策是一切和断,绝不插手,日子一天天也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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