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六年,交趾诸皇子及甲峒知峒甲承贵寇略邕州边地,扰动地方。未几,检校太师、静海军节度使、南平王李公蕴卒,朝廷以交趾新丧,一时未加严惩,而以温言抚慰。冀新王能深自戒惧,约束地方,以边境平静为福。
自李德政嗣位以来,累封至检校太尉、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交阯郡王,新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朝廷之恩不可谓不深,自当谨守本分。然自其继位以来,边境骚乱,无一日平静,实负朝廷厚赏。
上国如慈父,蕃属如稚子,甲峒臣事交趾,则岂非大宋之孙?则我大宋子民,实为甲峒叔伯,自当恭谨。然其自负强力,连年在边境寇略不止,既无臣礼,又失人伦,可谓狼子野心之辈。
天圣七年三月,甲峒兵民二百三十五人次窜扰沿边村峒,扰乱农事。
天圣七年四月,甲峒兵丁六人入渌州下属村峒,不许小民稻田除草。
天圣七年六月,甲峒六十八人,寇略西平州所属村峒,伤十一人,抢稻谷五石,肥猪两头,水牛一只。
……
天圣十年五月,甲峒二百三十六人次,袭扰石西州,略人口二十三人,伤峒民五十一人,抢稻谷八石,水牛三只,鸡鸭无数。
比近几年,边境无一日宁静,峒民日惊恐,财物被抢掠无数。
予提举左江道溪峒,代天子守地方,岂可让治下百姓受此苦恼。自即日起,知会甲峒及交趾,约束属下,不得再生事端。治下峒民,如遇自境外来的盗贼抢掠,如能力战擒贼者,无论生死,捉一人或得一尸,赏钱五贯。如不能力战,则飞马报官府,不得延滞。”
下面是徐平左江道提举司的落款。
徐平看过,抓起笔来,又加一句:“官府乃民之父母,岂能坐视属下民众受此荼毒?似此等事,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写完,想了一下不妥,把最后一句划掉,改成:“吾辈岂能坐视!”
然后交给送来的人,口中道:“写的还是文绉绉,再改得浅显些。这里比不得你们福建路,识字的人不多,绕来绕去的反而让人看不懂了。再说就是甲峒那个地方也没几个读书人,你写深了他们也不明白。”
穿长衫的人名叫谭培元,本是福建的一个教书先生,机缘巧合跟着别人来到了蔗糖务,因为笔头硬,这次被徐平招了来
。原以为跟着提举官人有了出头露脸的机会,要写些锦绣文章出来,万万没想到徐平让他写的东西要求越白越好,满肚子墨水没处发挥,差点憋出内伤来,没想到徐平还让他再白。
郁闷地接过文稿,谭培元问道:“官人还有什么交待?”
“就这样吧,你改改便就让人去排版印刷,布告上用我的官印,要贴遍治下所有村峒,我还会再派人去宣读。”
谭培元应声诺,拿着文稿回去改了。
这种要贴遍乡村的布告,也就是能活字印刷了,不然誊录就能累死人。
桑怿站在一边看着,见谭培元离去,对徐平道:“这法子还是不错的,附近山里的蛮人,自古以来也没什么朝廷的意识,这次给他们出头,这些布告贴出去,也能让他们对朝廷归心。”
“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何必费这心思。”
徐平也是没办法,广源州那里得罪自己不轻,有力量了不去报复,那自己这官当得跟咸鱼有什么分别?再说这也是为朝廷消除隐患,扩大疆域,一举两得的事。但这年月,朝里的主政者可不这么想,只想着太太平平,严禁地方官起边衅,再是有理到了朝里也没理。没有朝廷的支持,那就只好争取地方百姓的支持,这里的百姓又没有什么中原正统的概念,只能用这粗劣的法子在最短的时间把他们调动起来。至于效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桑怿笑道:“这种事也没有别人做过,说不定会收奇效。对了,既然这次是冲着广源州去的,怎么偏偏布告甲峒,对广源州提也不提?”
“甲峒只是骚扰,见了布告之后倘能悬崖勒马,以后还能和平相处,布告了才有用。广源州已经公然造反,说了也是白说,砍了他的人头才是正经。”
嘴上这样说,徐平心里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阿申被黄从贵带到甲峒,徐平交涉了好几次,那里就是不放人,他对段方父女无法交待。
路已经通到了凭祥峒,趁着雨季修起镇南关,再把路修到那里,手里就有了足够的牌。到时等平定了广源州,甲峒再没有眼色,徐平并不介意把那里也平了。破了甲峒,稳定谅州,大宋就控制住了这条重要通道。
由于蔗糖务这两年交的钱粮多,邕州的驻军年年增加,虽然禁军依然是不足两百人,厢军却已经达到了七千多人。
如果是在北方的平原地区,七千多人的部队也闹不出多大浪花,邕州这里可就不同了,除大理和交趾外,碾压各方小势力。
以前交通不便,中原王朝无法在邕州方向出动大军,对交趾的军事行动大多依靠海路,取太平江口逆流而上。邕州方向虽然也有军事行动,但大多都是作为偏师奇兵,支撑不了大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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