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们两人在哪里吃酒啊?”
再被湿纸在脸上糊一次,庞大海双目无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徐平坐在椅子上,一边翻着手里的纸,一边随口问道。
“街口陈二叔的小脚店里。”庞大海傻呆呆地答道。
徐平点点头:“什么时候进的店里,店里有多少人啊?”
“记不得了。”
“两人一共喝了多少?吃了些什么?”
“记不得了……”
徐平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对几个兵士道:“你们慢慢审问,我出去走走。等什么时候这厮记起这些事情来了,出去叫我。”
兵士应诺。
徐平出了房门,想想也没有什么别人事情,便抬步向兵案厅那边去。
刘沆和司马池、吴遵路三人忙得满头大汁,趴在桌子上对着三司名籍。
此时已经接近尾声,对过了接近四百人,有七八十人名字对不上号。除了刘沆带的一二十人,还有五六十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见到徐平进来,三人忙起身见礼。
司马池向徐平介绍过了情况,叹口气道:“现在看来,这些对不上名字的人才是领头闹事的,却不知道哪里找去。如果只是处置那些盲从的小吏,不说于理不合,昨天带头闹事的那些人只怕日后还会做出事来,我们如何交差?”
徐平看了看桌上的名录,对司马池道:“先把人抓来,你们分别审问。每一个人都问明白昨天能够认得哪些人,这些人不管在不在名录上,都一起抓回来审问。”
司马池应是,与刘沆和吴遵路一起商量。
徐平又道:“审问的时候不要全靠下面小吏,你们如果看不过来,便到御史台去唤些公吏过来。三司的公吏与闹事的人难免有情面,不能全信。”
御史台的公吏要求高,相比其他衙门也信得过,只是人数太少,没有多少人可调。
司马池想想也有道理,便写了帖子,唤了个军将过来让他去御史台叫人。
几人一起说了一会闲话,那边看门的兵士过来禀报徐平,那边有结果了。
从窗缝里钻进来的一缕阳光随着窗子的晃动跳来跳去,经这阴暗的屋子平添了许多生气。看着这缕阳光,就连阴冷的感觉都淡了许多。
庞大海脸色惨白,整个身子缩在柱子旁边瑟瑟发抖。听见门响,不由自主地就浑身哆嗦。直到徐平走到他身边,才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恐慌。
“说吧,到底是什么人让你们昨天冒充公吏闹事的?”
徐平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禀——禀官人,是催驱司的主事冯力行
。他说只要我们两个做好这件事,便给我们一人十贯钱。如果把他供出去,就——就——”
说到这里,一边不远处的秦三就叫了起来:“原来冯主事给的钱是一人十贯,庞大你怎么告诉我是五贯?你连我的钱也吞!”
徐平摇了摇头,不管两人在屋里怎么争吵,出门外叫了兵士过来,去催驱司把那个叫什么冯力行的主事抓来。
催驱司不在徐平管下,不过三司使寇瑊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了徐平全权处置,既然有了确切的消息,那就直接抓人就是。
安排了兵士,徐平想了一下,回到自己的官厅里,摊开纸,把今天的事情大略地写下来。然后唤过一个杂吏,让他把信送到寇瑊那里。
不管怎么说寇瑊是三司的长官,这些事情还是要告诉他,免得他那里突然被人问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就显得难看。寇瑊虽然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但顶在前头替徐平扛下了不少压力,徐平从心里感激他。
刘沆那里名单已经校对完毕,除了昨天刘沆的人外,还有大约六七十人的名字在三司名籍上查不到。要么不是三司的人,要么就是昨天编的假名字。
此时盐铁司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都是昨天上街的下层公吏。虽然有兵士在一边弹压秩序,依然闹闹哄哄,比菜市场还要混乱。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小吏都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茫然不知所措的有,偷偷抹眼泪的有,拉着人哭诉的有,甚至还有人情绪失控在那里对着天破口大骂。
刘沆和司马池、吴遵路三人来到院子里,看见这乱哄哄的场面不由皱起眉头。数百人一个一个地审问不知要花多少时间,然而不沉下心去又找不出头绪。
过不多久,十几个御史台的公吏来到三司,向司马池行礼。
司马池对刘沆和吴遵路道:“这些人都是积年老吏,审问犯人都是平时做熟了的,不用别人教他们。但人数太多,我们也看不过来,也不能由着他们随意去审。不如这样,我们几个商量出个章程来,要问什么都一一条列清楚,其余的事情就不用费心了。”
“好,就按知杂说得办。”
刘沆和吴遵路自然没有异议,这是惟一可行的办法。要是一个一个都问明白,这数百人还不知道要问到哪一天去。
三人凑在一起商量要审问的内容,无非是姓名职事,三司履历,昨天到底是为什么上街闹事,受了什么人指使。而且最后特别加了徐平提醒的一条,昨天街上看见了哪些认识的人,都在哪个衙门任职,也一并全都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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