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精心准备,三司新开的铺子赢了个开门彩,连续几天,京城里面都在传着里面卖的各种新奇物事。就连外州也都有耳闻,特别是西京洛阳和南京应天府,那里的豪门大户纷纷派人到京城里采购,让新开的场务生产都紧张起来。
借着整顿三司吏治和新开场务及铺子的功劳,徐平终于再升一官,从兵部郎中升为右司郎中。唐朝时右司管着兵部,一直按照这路子,也是对徐平以前军功的肯定。
不过徐平爵位到郡侯,职到龙图阁待制,这次升迁实在意义不大。因为很多时候,到了这个地位都不会按序升迁,从兵部郎中直接升到右谏议大夫也属平常。徐平是因为年纪太轻,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升迁经常被卡住,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升。
左右司郎中及以下,属于中书门下的称为两省官。而左右谏议大夫以上,包括左右散骑常侍,给事中和中书舍人,都是中书门下的五品以上官,通称“大两省”,与职的待制和杂学士相当。再向上,尚书侍郎称为“六部长贰”,差遣一般都到宰执了。
升到右司郎中,徐平的任职资格和待遇并没有什么提升,相当鸡肋。而为了答谢舍人院写的敕词,还给执笔的知制诰李淑送了一大笔钱,多的那点俸禄几乎肯定填不上这个亏空,这次升官徐平是亏本了。
这个道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李淑收钱不好意思,同僚们也没有人来祝贺,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就连徐平自己家里,也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三月二十,正是旬休,也是殿试的日子。
一大早徐平便就到了崇政殿,跟在京的馆阁词臣一起参加仪式。科举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措施,这些馆阁词臣就是举子们的榜样,每次都被拉来以备顾问的名义站班。
直到了接近中午,诸般仪式才结束,徐平看了看认真写卷子的李觏,心里默祝他能够一举高中,与身边的众人出了大殿。
天上没有太阳,云层不厚却布满了天空,扑面而来的不像雨,而更像是浓雾。汴梁城不仅有阳春三月,也有烟雨的日子。
骑在马上,徐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对身边的范仲淹道:“没想到今天是这种天气,不过早已经说了去金明池游玩,他们等在那里,也不好不去。”
范仲淹笑道:“云行自小长在中原,习惯了春光明媚。实际上在江南,这种天气才是平常,万里无云的日子反而难见。烟雨三月,别有一种风味,正好临池垂钓。”
徐平前世,烟雨江南已经成了一种文化符号,多少文人墨士为之神往。不过在这个年代,江南的文人刚刚开始崛起,远没有后世的声势。
觉着无处不在的水汽,徐平自嘲地笑笑:“既然如此,今天便就在京城里感受一番江南烟雨,免了几千里跑到苏杭去。”
徐平与范仲淹同一天升为待制,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年轻馆阁词臣的领袖。不过聚在两人身边的人性情不同,徐平这边大多都是拙于文词,而长出实事的,朴实无华
。而范仲淹身边则多是欧阳修和蔡襄一类,文采出众,意气飞扬。
徐平和范仲淹两个人倒没有什么分歧,相处还算融洽,不过是政见不同,来往的不多罢了。今天是馆阁年轻人的聚会,两人自是一起行动。
范仲淹是传统的士大夫,讲究的就是君明臣贤,各司其职,眼光紧紧地盯在人上,这也是他与吕夷简矛盾尖锐的原因。吕夷简私植党羽,把持朝政,夺人君之权,已经占了一个权臣的罪名。在处理政事上又经常怀有私心,为自己的党羽谋利,而损害朝廷利益,在范仲淹的眼里,已经稳稳妥妥的是当世大奸臣了。权奸,这可是士大夫视之如生死大敌的人物,把他赶出朝堂,被范仲淹视为自己的神圣职责。
跟范仲淹不同,徐平做的事情都是针对具体的事务,很少对朝廷人事发表看法。专心于做事,而不管其他人的想法与看法,这是徐平的风格。
离了东华门,一行人沿着御待径直向南薰门而去。后面是王素和欧阳修等一众年轻的馆阁人员,可以说是集中了天下文人的精华。
到了州桥,徐平渐渐习惯了这说不清好也说不清坏的天气,对身边的范仲淹道:“前些日子三司要印一本算学的书,行文国子监有些日子了,怎么还不见回文?”
“算学牵涉天文,不得不谨慎。我那里要再仔细想想,云行不要着急。”
听了范仲淹的回答,徐平无奈地摇了摇头。
国子监不仅仅是学校,还兼着很多其他事务,比如书籍的刻印。除了朝廷明文规定的书籍,其他书籍,特别是民间刻印的书籍,必须报国子监审查批准,否则即是非法。三司刻书局刊刻新条例是朝廷事务,不需要国子监同意,但算学农学之类的就不行了。徐平的《农事八字》没有任何阻拦,但贾宪的算学就遇到了麻烦。
本身贾宪就是在司天监任职,算学又很容易牵涉到天文,审查的时间明显长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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