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两年之后,三司生产出来的棉布堆满了码头,由三司的铺子销售到中原的各地,从农民手里收织物作贡赋再也无利可图,这些人才会真地明白这作物到底代表了什么样的价值
。
而一旦不把织物作为贡赋,就会带动整个财政制度的变革。到了那个时候,钱帛并行的政策就再也继续不下去,各种商品的货币化不可避免。到了那一天,也就到了三司购物券向钱币转化的时候,银行之类的组织将随之出现,
棉布重要的不是能够赚来多少钱,重要的是将会把耕织中的织变成商品,从而摧垮小农经济。一旦织物彻底地变成商品,农村的生产便就会发生重大转变。
至于这些棉布织造得精美不精美,好看不好看,很重要吗?一点也不重要。想要精美的织物,尽管买棉纱找能工巧匠织造好了。
历史上为什么棉布没有成为真正的商品?那时候的棉花品种不适合于大规模的机器纺织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因为中国完善的自然经济制度。官府只是把棉布作为丝绸和麻布的替代品,作为贡赋征收。能从农民手里免费征收,官府为什么要组织人力自己制造?而私人资本从事纺织业,不管发展得多么红火,规模都远远不能与官府手里征收上来的数量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官府凭借手里巨额的织物数量,可以轻易地摧毁任何私人纺织业。有这一座大山在上面,纺织业无论如何也发展不起来。再高效率的工厂,也比不上官僚随随便便用点手段从农民手里征收上来的规模,价格战、规模战各种市场手段完全没有用的余地。
有棉花这种具有商品潜力的作物,还要有三司这样一个怪物。只有三司,才可以让资本把棉花变成商品,官府的一切阻力在这里都不存在。
在地方,三司就代表着政权,棉布的生产和销售可以畅通无阻。三司可以用行政手段,直接消除阻力,甚至可以直接消灭竞争对手。
如果三司把丝麻的贡赋取消,代之以其他的物品,丝绸和麻布的竞争力将很快消失,棉布将飞快地占领市场。那个时候,就知道棉花的威力了。
现在,三司还是徐平说了算。寇瑊在上面顶住压力,就是政事堂也轻易插不进手来,徐平在下面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丁谓刚刚倒台的时候,就连一个没有任何差遣的馆阁官员也可以骂寇瑊是“丧家狗”,甚至写诗词讽刺他,广为传播。现在谁还敢这么做?
寇瑊知道这一切是从哪里来的,他在三司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替徐平顶住朝堂里的各种压力。有皇上赵祯的支持,也没人能够把他怎么样。
徐平最少有一件事情是感激丁谓的,在他手里,三司的独立性强了许多。虽然还是政事堂的下属部门,宰执还是可以直接插手三司的人事安排,但是日常事务已经能够自己作主。对徐平来说,这就够了。
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宰执官员理解最好,不理解也没有关系。终有一天,事实会让那些不理解自己的官员,不得不去理解。
把一切看完,到了院子里。庄客早已经摆好桌椅,上了茶点。
没有中午饭,为了保证下午的精力,总是要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以前习惯上是一些果子,配以茶汤。徐平都是喝散茶,只有在汤上下功夫,不再是平常的桂圆银耳之类的,而换成了鸡蛋、肉圆之类,更加饱腹。
下午就是采摘棉花,明天整套机器都会动起来,那才是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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