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射出了金光,太阳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看看就要天亮了。
宋庠挤进人群,探头探脑地里面看。旁边一个员外模样的人看了宋庠一眼,对他道:“你既是穿着官袍,只管进去就是,跟我们这些百姓挤什么!”
宋庠拱手行个礼:“老丈莫恼,我只是刚好路过,过来看两眼,还有要紧事情要做。好坏挤一挤,马上就走。”
那员外看宋庠有礼貌,但就转过了头,不再理会他。
看了两眼,宋庠又问道:“老丈,借问一声,大清早这里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那员外上下打量了宋庠一番,觉得他面相和善,便道:“我来得也晚,只听了个大概。我姑且一说,你也就姑且一听。”
“请老丈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员外点点头:“听人说,昨天有一个五台山来的莽汉,说是发现了党项使节查探边疆地理,还画了图形。这不就是细作了?那莽汉在当地报官,不想当地的县令只信党项使节的话,把他当作刁民,打了一顿板子。那莽汉不服,一路讨饭到京城来,说是要敲登闻鼓告那个知县。不想走到酸枣门,被监门官拦了下来。”
宋庠见那个员外住口不说,急忙捧场道:“那监门官好生无礼!百姓来京敲登闻鼓,他怎么能够阻拦?祖宗法制,可没有这个规矩!”
员外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还是这位官人明白事理!要不说呢,官官相护,那个监门官只怕是存了要包庇那知县的心思,才把人拦了下来。刚好皇城司有位提辖在酸枣门,监门官便就把人交给了皇城司,带到这里来了。”
宋庠问道:“为何带到这里来?不是带到皇城司衙门去?”
“因为那个刘提辖,是皇城司杨太尉的伴当,而杨太尉在这里有处外宅……”
那员外见宋庠知情识趣,唾沫横飞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还不忘了加油添醋。杨景宗如何如何无赖跋扈,乔大头倒是英雄了得,关键时刻,枢密院李相公和永宁侯如同神兵天降,把人命从危急关头拉了回来。
宋庠连连点头,把话听完,向员外拱手:“多谢老丈为在下分说,我还有急事在身,这便告辞。以后若是有缘,请老丈饮酒。”
说完,转身走出了人群。
宋庠昨天有事出了城,今天请假没有上早朝,刚刚从城外回来。
平时的早朝管得并不严,只有五日大起居,才要求大小匣务的朝官都到
。平时一般的小官,并不要求天天去站班,只有徐平那些有重要职事的,才要每天必到。宋庠虽然同知谏院,此时的谏院没有常班奏事,请朝假还是很容易。
他从城外回来,刚进城没多久就听见路上有人议论甜水巷的事情。谏院是干什么的?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风闻奏事。现在有第一手的情报就在自己面前,宋庠怎么能够放过?一路问着,一路找到了这里。
谏院不是御史台,没有纠察官员的权责,他没有资格去问现场的官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有自己的办法,刚才已经问了好多个人,把事情基本搞得清楚。当下不再在这里耽搁,急匆匆地赶回谏院,要回去酝酿一场大风暴。
看看天色,李咨道:“徐待制,你先带着这位乔大头去找御医看看伤势,稍后到枢密院来,还有话要问他。”
徐平应诺,招呼鲁芳,带两个人扶着乔大头,由李璋领着去找御医。
杨景宗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一众人都要离去,不由问道:“事情这就完了?”
“完了?当然没完!”李咨本待要走,听见这话又转过身来。“这一次事情你做得极其荒唐,先回本衙门,等候处置!”
说完,李咨带着自己的随从扬长而去。
杨景宗要想分辨,刚张了张嘴,李咨就已经出了门去了。心中暗骂自己多嘴,这老头眼看又走了,自己又何苦叫回来?皇城司不归枢密院管,但杨景宗怎么敢不听李咨的话?在宰执相公面前,勾当皇城司公事只是个芝麻小官,怎么敢去作死?
鲁芳带人扶着乔大头,问徐平:“郡侯,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
徐平瞪了他一眼:“大头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当然就算了!你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以后记住,不管事情多紧急,再不可以如此鲁莽了!”
鲁芳心领神会:“谨记郡侯吩咐,再也不敢了!”
到了这个地步,今天的事情铁定会引起一场风波,徐平的意思,是让邕州自己的旧部咬死是为了乔大头被打来的,是为了边疆军情,跟任何个人恩怨都没有关系。作为打过仗的军人,对军情格外敏感理所应当。对杨景宗也不再去追究,因为追究也追究不出个结果来,军人在朝堂上没有什么话语权。
反正,追着杨景宗打的有御史台和谏院,何苦去趟这一滩浑水?
乔大头嘴里不断有血渗出来,却觉得心情舒畅,对鲁芳道:“你带着人来为我出头,我就感激不尽,怎么好再让你们为难?那个鸟太尉,已经恶了李相公,想来也讨不好去,我们等着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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