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算是官商勾结,因为根本就没有勾结,不过是官吏对要做的事畏难,便故意创造了这么个商机出来
。商贾迎难而上,把握住了这个商机,并且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满足而已。正是因为各取所需,不管这政策的弊端有多么大,茶法盐法怎么改来改去,最后还是要把这个政策延续下来。不如此做,谁还敢到陕西路去任官?特别是沿边的州军,历来都是武将知州,一边管军一边还要运粮草,谁干谁傻。
直到韩综到了陕西路,把徐平当年在邕州的做法带了过去,真地开始由转运使司修路组织运粮,彻底断掉了由官到商的这条链条,一切都变了。
最少现在的陕西路,比历史上面对党项造反时的局面好了很多。因为党项赵元昊的野心和政策,党项早晚还是要反的。或许初期还是能够那么顺利,不过大宋的支撑能力却大了很多,仅靠历史上那几个胜仗,赵元昊逼不了大宋跟他和。
在西北打仗,打的终究是钱粮,只要手中有粮,便就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徐平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去考虑党项什么时候反,他要做的就是把经济改革进行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头等大事,与此相比党项不过是癣疥之疾。
徐平站在五丈河边,看着河水映着晚霞,五光十色,如同梦幻一般。
接下来该怎么办?徐平的心里拿不定主意。他一切的规划,都是建立在棉布这个优良的商品上面,借助棉布,打造出一条商品经济的链条。理论的创建要靠着这根商品链条去说服别人,商品经济的发展要以这根链条为骨架去壮大,社会由自然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过渡要靠着这根链条打破穿衣的自给自足,一切都要靠棉布。
开封城虽大,却不是个好的工业基地,这里不能动的势力太多了。
抬头看五丈河的对面,不远处离着州西瓦子不远就是禁军大营,这样的大营在京城里不下十处。仅仅这城里面的军营里,就驻扎了不下十万兵马,再加上附近的县镇则有三四十万之众。这几十万人,全都靠着禁军的俸禄活着。
禁军,包括他们的父母、妻子、孩子,吃的都是朝廷发的禄米,穿的都是朝廷发下来的布匹。他们是纯粹的消费者,但是却跟种地的农民一样,不从市面上买吃穿。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自然经济?
开封城,不但不是个好的生产基地,只怕也不能算是个好的消费市场。
人口过百万,但真正依靠买生活必需品活着,一下子就去了七八成。这里是奢侈消费品的优良市场,但对三司的纺织业来说,这里很糟糕。
徐平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选择京城作为经济改革的中心,到底对也不对?如果是在外地州军,根本就不会遇到这么大的阻力。一个水磨务算什么?当年自己在邕州把天都快翻过来了,谁敢说上一句?蔗糖务把原来的社会基础彻底摧毁,从福建路去的移民户口甚至在好几个县里都超过了土著,还不是风平浪静。
经济变革往往都在落实后的地方兴起,并发展壮大,并不是偶然啊。落后的地方虽然生产力不发达,但旧的生产关系的束缚也少,旧的势力的掣肘也少。
束缚少,又何尝不是非尝重要的有利条件。便如小草,虽然地下养分不足,但头顶上没有大树遮挡阳光,没有沟渠引走雨水,没有无数的同伴与自己相争,说不定还是最先长成的那一棵。
开封城,或许并不是徐平理想的破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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