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钱入户等的政策定下来,便就发生过公吏堵领俸禄的分司官的事情,而且还特别离谱。公吏们抓住领了俸禄的分司官,不是按领到手的钱算,而是据此推算几个月半年甚至一年的钱数,逼着他们按推算的数额到钱庄去交钱。不过以前都是零星发生,王尧臣处理了几次,定下规矩,钱数只按看到的实钱算,不许推算,才慢慢平息下去
。不过因为州县立得有赏额,公吏们贪赏钱,这种事情一直没有断绝。
这次闹大,一定有其他的原因。不过那是王尧臣的职责,徐平不想过问。
王尧臣急匆匆地收拾,准备随着田判官去,随口问道:“这种事情以前也有,府衙已经立了规矩,按例办事就好了,怎么这次闹这么大?”
“通判还记得因为今年大旱,为了救灾,李知府停了分司官们的钱粮,挪去救济灾民了吗?这月朝廷的钱粮发下来了,一次补足他们几个月的俸禄,于是——”
分司官虽然是朝廷的官员,跟河南府无关,但俸禄是由河南府提供的,只是在系省钱物里走账而已。今年大旱,李若谷为了救灾,上章免了河南府的夏税,秋税还没有定。自己治下的税都不收了,怎么可能还给分司官提供俸禄,直接就停发了,让他们等着三司从京城把钱粮运来。这些人的俸禄本来就是三司发,他这样做合情合理。
只是这一次,被河南县的公吏盯上了,一下子堵住,非要据此重算户等。河南府跟开封一样,由徐平做主也已经废了折支,直接发实钱,几个月的俸禄还是非常可观的。
王尧臣向徐平告辞,带着田判官就要离去。
两人刚要走的时候,徐平突然问道:“田判官,官员领俸禄又不是非在一天,怎么这一次都聚在一起了?留守司的人力也有限,做得来吗?”
“唉,谁知道留守司是怎么想的,非发布告让大家今天去领,可不就出事了!”
徐平点了点头,淡淡地道:“知道了,你们快些去吧,记住把事情尽量平息下来,不要闹大。大灾之年,那些分司官跟着吃了几个月的苦,不要难为他们。”
两人答应,急急忙忙地出了转运使司衙门。
看着两人离去,徐平嘴角不由出现一丝冷笑。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明明知道为了这点钱先前就闹出不少事,留守司还故意在一天发。
要搞事情啊!
王尧臣如果不能把事情压下,引起分司官的公愤,只怕很快就有人上章弹劾徐平的钱入户等政策。留守司、西京御史台和各州的知州通判,都是有权利上章弹劾转运使的,上下相制是赵宋的祖宗家法,官员的权力从来都是相对的。
这是瞅着徐平刚刚出外巡视回来,趁机把事情引爆。
徐平怕吗?这种互相扯皮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你尽管弹劾,我据理分辨就是,这种弹劾理由还奈何不了徐平。这只能是个引子,后续必须有其他的动作,一点一点不利因素累积起来,才能真正把徐平的新政压下去。
闭上眼睛,徐平暗暗盘算,对自己有利的是哪些,不利的是哪些。
有利的自然是本路的商税大幅增加,以及各种工程的顺利完工,并经受住了初步的考验。财力的充裕,才能让河南府虽然遭遇大旱,救灾却游刃有余,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人户逃亡。不利的就是没有实行新政的孟州和襄州,商税增加同样亮眼,一比较新政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而各项大工程虽然完工,却还没有发挥作用。
算来算去,有利的因素与不利的因素大致势均力敌,谁占上风,全靠着一张嘴怎么说了。徐平现在所缺的,恰恰就是讲道理没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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