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副使在三司,大家手里有钱花,到了月底不用再背着个破布袋各个衙门跑,为了点坏茶烂香药受小吏的闲气。自徐副使离开京城,前几个月还好,后边越来越朝着原来的样子滑过去了。说好的废折支发实钱,慢慢不被当回事,又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作俸禄发了下来。五品以上官员才没有折支,那才有几个人?九成以上的官员都没有这个待遇。
而且陈执中自己也不想再在三司干下去,累死累活上下不讨好。
上面觉得陈执中不像以前一样能够做到用度无缺,年前南郊赏赐百官和众官兵就弄得财政紧张,年一过左藏库就出亏空,陈执中不得不去找赵祯借内藏库的钱,让赵祯很不高兴。内藏库天子私财,越祯这两年大手大脚习惯了,凭什么又让他补外朝的窟窿。两府更不高兴,施政哪个地方是离了钱的?要做事情你这也没钱那也没钱,三司使怎么干的?你可是“真盐铁”陈恕的儿子,连寇瑊这个丁谓余孽丧家狗都不如。
下面的官员对陈执中的意见更大,本来徐平在的时候,废折支发实钱,加上各种各样的补助,相当于给五品以下的官员普涨了一半的薪水。结果换了陈执中,这些好处很快慢慢都没有了,越来越朝着原来的旧日子回去了。这谁受得了?前两年收入一加,大家纷纷在京城里置办产业,有的可是旧着民间高利贷的,收入下来了难道让他们去卖儿鬻女?别以为当官的就可赖账了,敢借钱给你的人,没有背景简单的,碾死个小官跟碾死个蚂蚁一样。更厉害的直接让开封府上门收账,那才真的是没脸见人。
想起这些,吕公绰收起先前玩笑的心态,小谨慎地接过钱明逸的包袱,看着里面厚厚的一摞书册。打开翻看,果然是私自抄录的,有的地方明显脱漏,钱明逸还在一边标注出来。他接触不到京西路的高层,这些主要来自下层官员和公吏。
粗粗翻过一遍,吕公绰把包袱系好,用手拍了拍,对钱明逸道:“子飞之功,我记在心里。此书对家父大有用处,日后必有所报!”
钱明逸拱手,口中连道“岂敢!岂敢!”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吕夷简就有这好处,有功必酬,不管你的身份多么低微,帮过他都有回报,绝不会翻脸不认人。
这一点跟丁谓不同,那厮说翻脸就翻脸,上至帝王太后,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能让丁谓正眼看的。就是历史,他也敢说那是人写的,老子权势大老子说了算,让谁流芳百世就能流芳百世,让谁遗臭万年就遗臭万年。这世上如果有神明,丁谓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神明踩在脚底下,天大地大只有我最大。所以丁谓一倒台,其他人不管怎么危急,哪怕就是下地狱,也没有人再想跟他合作。正是这个丁谓,算是给后来人做了个榜样。无论是比才学还是比智慧,比能力还是比手腕,谁敢说比他强?他的下场,让人再不敢把坏事做到底了。不管怎么样终究是要留一线,以后还有可以挽回的机会。
钱明逸戴起巨大的范阳笠,像个贼一样缩头缩脑地爬上灰驴,慢慢悠悠地沿着官道向西去了。吕公绰小心翼翼地把包袱收好,看着金水河边杨柳青青,间或有黄鹂在欢快地歌唱,柳树下徐家的卖酒铺子人来人往,分外热闹,低声说道:“这一本《富国安民策》,真地能够安天下?徐平个卖酒小儿,竟然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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