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几乎一下全空,好多年没有过这么大的事情了,消息传得极快。不但是徐平和王尧臣这些已经回到洛阳的人,就连李迪和陈尧佐等人得了消息也快马赶回洛阳。
草上的‘露’水还没有雨干,徐平和晏殊等人在龙‘门’镇迎到李迪和陈尧佐,一起回到留守司衙‘门’。李若谷真地病了,最近连续上章请辞养病,还没有回复。河南府和留守司的事务他已经完全‘交’给了王尧臣,闭‘门’谢客,安心养病。朝里的纷纷扰扰,已经与他无关,并没有出来迎接。
上了茶,徐平和晏殊问过了李迪和陈尧佐劳苦,几个人便就谈到最近朝里的大事。
晏殊把听到的消息介绍了一遍,心有余悸地道:“没想到突然之间会发生如此变动,如果不是去邓州集议,我提前几天赶回京城的话”
剩下的话晏殊不说,众人也知道他的心情。没有邓州集议,晏殊就下不了决心违背吕夷简的意思,如果那个时候回去,他一上奏反对,结果发现吕夷简自己都改主意了,不知道要多尴尬。这边得罪了徐平和京西路官员,那边也没讨好吕夷简,‘弄’个里外不是人。
陈尧佐笑道:“学士一向谨慎,所谓小心无大错,这次就小心对了!”
晏殊连连点头,心里却五味杂陈。早知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帮助徐平,既结下了这个人缘,也少了许多烦恼,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自己反而替吕夷简成了恶人。
说笑几句,陈尧佐对几个人道:“如今政事堂只剩章希言一人,你们说谁会为相?”
李迪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晏殊低头思索。
陈尧佐看着徐平说道:“徐龙图,吕相公和王相公临去之前,已经定了试行京西路的新政,此事可离不了你。不管人事怎么变动,你是必定要大用了!”
晏殊点头:“不错,两位相公定下的事,不管怎么样是不会被推翻的!”
徐平笑了笑:“试行新政也不一定非我不可,《富国安民策》已经编成,这两天就会上到朝廷。只要按着书里说的做事,新政还有什么难的?”
李迪道:“书我也看了,若说按着做事就好,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不说别人,就是两位相公当时所争论的,其实都是《富国安民策》里讲过的。当今天下,说起理国政,又有何人比得过吕王两位相公?就连他们都会有分歧,这事情怎么敢‘交’给别人?”
陈尧佐拊掌:“不错,其他的人事我们猜不准,但徐龙图将被大用是板上钉钉之事!龙图,如果你入京主持新政,猜一猜会是何人为相呢?”
徐平看了看几个人,摇了摇头:“我们做臣子的,怎么好‘乱’猜圣上心思?”
几人见徐平谨慎的样子,不由一起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差役过来,叉手道:“陈相公,外面来了一人,说是您府上九公子,不知是见也不见?”
“哦,”陈尧佐站起身来,“快快让他进来!想来是家中有事,让他与我说话!”
不一刻,守‘门’的差役带了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进来,拜过陈尧佐,向众人见礼,口中道:“小可陈袭古,因为家中急事,特意赶到洛阳来,冒昧!”
行过礼,陈尧佐问道:“九郎,家中什么事情,你急匆匆赶来?”
陈袭古道:“家中的事情,不好扰了诸位相公清静。大人,我们别处说话。”
陈尧佐告声罪,拉了儿子的手,到了不远处一株大柳树下,离了众人,小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鬼鬼祟祟!别人面前讲不得吗?”
陈袭古看了看远处的几个人,压低声音道:“不好落入别人耳里。大人,你要主东府了!”
陈尧佐一愣,面现喜‘色’,想起这是在留守司衙‘门’里,强自平静下狂喜的心情,问陈袭古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准确吗?”
“吕相公见官家的时候,亲口举荐大人为相,此事绝不会有差错!”
陈尧佐只觉得心脏咚咚跳得厉害,虽然年纪比罢相的吕夷简和王曾还大了许多,但他壮心不已,一直想坐宰相的位子,没想到今天终于机会来了。接任宰相的人选,罢相的吕夷简说话的分理非常重,既然举荐了自己,那十之**跑不了。
陈尧佐虽然算不上吕夷简的党羽,但两人的关系一直亲密,这个时候荐自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却不知道吕夷简举荐他的真正原因,关系亲密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吕夷简猜到王曾十之**会荐李迪,自己便荐陈尧佐。这两个人都在京西路为官,特别是陈尧佐还一直支持新政,荐他向赵祯表明自己不反对新政的态度。而吕夷简真正的心思,是他对两人的评价。李迪忠贞,能把握大局,但做事粗疏,经常出纰漏。而陈尧佐则是志大才疏,不善于处理复杂政务,在地方上为绝好太守,入朝却做不成好宰相。政事堂这么两个人搭配起来,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到时候只怕还要让吕夷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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