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议的结果,枢密院收回成命,山遇惟亮一族均州安置,事情暂告一段落。而由山遇惟亮的口中,知道元昊已经决意反宋,并曾经在贺兰山召集党项诸酋集会,要从德靖、赤城、塞门三道入寇鄜延路。不过将要发兵时,又因为大号未建,不能凝聚人心,军事行动临时中止了。此事报到枢密院,却再无讯息。
至此时,党项的反叛已经板上钉钉,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而已。但枢密院依然未做出针对性的布署,只是一直拖下去,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徐平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曾经分析过,或许枢密院是认为,元昊反心确实是有,而且相当坚定,不过党项现在也不具备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能力。枢密院倾向认为,在党项的军事布置完成之前,应该不会冒然造反。而党项一旦开始军事布署,枢密院再进行针对性的安排,还是来得及的。做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选择,应该还是寄希望于现实条件让元昊想反又反不了,现在这种别扭的局面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对枢密院不再报以希望,徐平开始专心利用三司的职权为西北战事做准备。内地的粮草物资开始向洛阳、襄阳和兴元府集中,并在这三个地方大建仓库,一旦的需要,准备好的物资可以沿着规定划好的道路运往战区。即使老天爷跟自己开玩笑,党项赵元昊真地不反了,物资存于这些交通方便的地方,也能够快速地支援周围郡县,以备天灾。
因为去年腊月河东路大地震,灾情严重,除了为西北战事做准备,正月二月徐平都忙着向河东路调运救灾物资。年前王尧臣奉旨往河东路体量安抚,不管于公于私,徐平都要保证救灾物资的充足,而且这也是向前线调运物资的演练。因为受灾最重的是并、忻、代三州,正是河东路面对契丹的前线地区。
入河东物资一路从西京洛阳出发,陆路运到绛州、晋州,而后逆汾河而上,另一路从开封府出发,取道白马,到磁州之后沿漳河及其支流而上。两个月时间,利用这两条道路徐平一共向河东路运送粮米三十万石,保证了河东路受灾地区钱粮不缺。
宋朝的荒政是中国古代朝代中最完善的,每有灾情发生,各种救灾制度完备,既有州县的自救,也有转运使在本路的物资调拨,灾情稍大时还有临时指派的安抚使全国范围内的统筹。但像河东路这次,大灾发生之后不久,大量粮食就被运了进来,保证了物价平稳和社会安定,没有人户因饥饿而逃离,却是以前所没有见过的。
二月底,王尧臣回京述职,称赞了三司物资调运得力,保证了救灾的顺利进行。徐平因此升官,由右谏大夫升任给事中,大两省官做到了顶,下一步就是六部长贰。唐制给事中隶门下省,与隶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并称给、舍,同是正五品上。若以本官论,宋朝官员的品级都不高,五品已经是高官。不过很多高级官员都带职,像徐平是枢密直学士,那就是正三品了。如果把职换掉,只留下本官,那这些中高级文官会非常尴尬。历史上便就发生过这种事情,以职换武,西北边帅的品级普遍低于手下的武将,引起混乱。
在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又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以翰林学士兼知审官院的梅询,因为虞部员外郎潘若冲求人希望任白波发判官,梅询恼怒他求别人不求自己,起了冲突,最终潘若冲没有如愿,梅询也出知外州。夏竦由此卸任翰林学士,以龙图阁学士知审官院。知制诰丁度和宋庠一起入为翰林学士,而王尧臣因为安抚河东之功,得到赵祯赏识,由知谏院升任知制诰,为两制词臣,成为天圣五年进士里继徐平之后第二个高官。不久,聂冠卿以兵部郎中知制诰。
同是在三月,赵祯手诏命因为范仲淹被贬事涉朋党受到牵连的几人,欧阳修、尹洙等都移到近便州军任职。欧阳修移知光化县,范仲淹也由处州移知润州。
不过此时的朝政已经不是他们被贬出京城时的候样子了,吕夷简的势力基本已经被扫清,三司的新政深入人心,已经不可动摇。李觏在国子监经过大量努力,新的思想体系已经开始成形,慢慢扩大在士子中的影响力。今年知贡举的丁度,便就领会赵祯的意图,在试题中加入了钱粮为纲的内容,以为天下谋公利为大义。
此次殿试并不顺利,省试刚过,便就有开封府进士陈博古等人嘲讽省试不公。说此次枢密副使韩亿三子和薛奎等人赏识的范镇等人,省试高第,范镇更是为省元。赵祯从皇城司那里得到消息,秘令包括陈博古在内的这几个人试卷都不拆阅,直接落第。因为范镇在馆阁读书数年,早已名满京城,最后格外开恩,让他与试,不过降了等级。省元例在第一甲,吴育和欧阳修因为未在前三,都曾经出列争执过,只有范镇落在了第二甲。
徐平本来对此次的科举寄以希望,韩亿的几个儿子因为受到韩综影响,都是积极向新政靠拢的。就是范镇,也因为在馆阁读书多年,亲眼见证了新政一步一步怎么走来,与李觏友善。本来徐平还想着范镇能得状元,没想到出了这种意外,最后结果不如人意。
这一届进士里徐平最熟悉的一个人就是司马光,不过他却跟新政无缘,与徐平这一体系的人走得不近,然而偏偏他就是进士高第。说起私人关系,徐平跟司马池结识多年,虽然没有深交,但关系也还过得去。而司马光的岳父张存,更是早在广南西路时就与徐平认识,又在三司共事多年,关系更加紧密。对司马光亦师亦友的庞籍,更是曾经接过徐平创建的蔗糖务,在岭南数年,对三司新政认识很深。有这么多条件,司马光还是对新政没什么好感,那就只能是理念不合,大家在意识形态上走不到一起去了。
景祐五年,未到新年先是河东大地震,未开春京城响雷,灾异频发,臣僚纷纷上书言国政。从一开始,便就预示了这会是不寻常的一年,朝野上下,都预感到要有大事发生。
(备注:宋庠原名宋郊,历史上正是在这一年入为翰林学士时,被李淑嫉恨,说他姓是国姓,郊同交,不详之兆,因此改名为宋庠。书中李淑已经被贬,略过了此节。而夏竦则是在这一年为三司使,书中改为了知审官院。本卷已到尾声,后边会简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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