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主管坐在角落里,每次与别人的目光相对,都殷勤地笑着点头致意。几年前他还只是三司铺子里的一个主管,连公吏都不是,哪里想到现在竟然也做了官了。
现在不但做了官,还被请到帅府里,跟秦州最有权势的一众官员一起,商量接下来经略周边的事情。郑主管想起来,就觉得跟做梦一样,连气都喘不匀了。
种世衡和王凯两人负责在周围修路建堡寨,利用今年秋天和冬天,西到古渭,南到仇池山,要全部并账设村寨,从政治结构上彻底消灭蕃羌部落。
种世衡对鲁芳道:“秦州隶下的厢军,按照节帅的吩咐,暂时先全编入桥道军,由你指挥。秦州极边之地,比不得内地州军,这些厢军多是战兵,尽量不要让他们作役。此次开辟道路,不管是来回巡视维持纪律,还是防备蕃落侵扰,都用得到战兵。”
鲁芳点头,问道:“秦州之下厢兵有多少?”
“骑兵共有骑射三指挥,保节一指挥,步军则有保节四指挥,耀武一指挥,武捷两指挥。除此之外,帅府又调了凤翔府的安边、归恩各一指挥骑兵,奉化、壮武各两指挥步兵到秦州,也全部隶你之下。至于乡兵,则跟民夫一起,归你指挥作役。”
鲁芳算了算,如果把这些厢军全部作为战力,则可以扫荡秦州周边的蕃落了。秦州孤悬陇右,算是以一州压制整个河湟的蕃羌,兵力一向不少。如果把属于军队的人头都算进去,包括京城禁军、驻泊禁军、厢军、乡兵和蕃兵,则过五万人马。徐平的政策是以京城来的禁军为核心,整合其他军事力量,形成机动能力强的战略进攻集团,其他的军队统一整编隶在秦州之下,绥靖地方。这次把厢军全部编到桥道军里修路,既是利用他们的武力扫清障碍,也是整编的过程。桥道军来自邕州,是徐平当年的老底子,到了秦州之后改军制相当顺利。利用他们,对秦州的厢军进行整训。
王凯道:“此次修建道路,因为同时并帐设村,估计会有不少纷扰。如果你们遇到大的乱子,可以找帅府,安排禁军前去平乱。节帅吩咐,凡是在路修到的地方,同时要建好堡寨。堡寨里最少要有这么几个地方:官衙、军营、三司铺子、银行、医院和集市,其他民居之类可以由知寨官去建,这几个地方却是要由桥道军建好,直接驻进去。”
鲁芳咬着牙点了点头:“明白,节帅有令,我全力完成就是!”
说完,转身对角落里的郑主管道:“主管,来,我们一起商量三司铺子该如何建。”
郑主管满脸堆笑走上前来,诚惶诚恐地道:“此等大事,诸位官人商量就好了,定下来之后小的去安排。我一个管商铺的,如何能够理会这些?”
几人看郑主管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王凯道:“主管,你现在也是官身,秦州所有的三司铺子都在你管下,真论起来,你管着的钱粮可不下于州衙,怎能妄自菲薄?节帅对秦州的经略,便是道路修好,堡寨建起来,剩下的多是要借助三司铺子。我们这里修路,你可要想好以后各堡寨里的铺子怎么开,到时要卖哪些东西,怎么运过去。不只是卖货物给蕃人,还要收买他们的牛羊毛皮,珍稀药材。依着节帅的意思,采办务的竹木,也要让你们三司铺子发卖。这些事情杂七杂八,你的担子可是不轻!”
郑主管满脸堆笑道:“官人安心,这些事情我有了个大致章程,只是笔下写不了大段文章,没有呈给官人们看。若是有闲,我详细讲给诸位官人听。”
种世衡摆了摆手:“还是先写出来,我们看过再行议论,不然到时图费功夫。这样,秦州派两个书手到你那里,帮你把心里想的写出来如何?”
“最好,最好!”郑主管连连点头,“小的也读书认字,只是文章没有写过,心里想的都有,就是不知道从哪里下笔。要是有书手来,那自然就好了。”
种世衡与王凯低声商量了一会,对郑主管道:“秦州比不得内地,以后借助三司铺子的事务极多,必然会有公文来往。这样,秦州这里派几个公吏到你手下,让他们负责公文往来,你管着就好。还有,这些公文是日后常务,你最好也学起来。”
郑主管连连称是,口中道:“衙门里的公吏自然有官人去管,我如何管得?只要来教一教我们铺子里几个人就好,不好让他们耽误在那里。”
“主管,你现在是朝廷命官,公吏自然就该你管!三司铺子的规例,以前并没有跟州县往来怎么办,我们这里要加上了。有了规例章程,照着做就是。”
三司铺子跟银行一样,是垂直管理,地方官不得干预他们的事务,真有需要,也是跟当地的主管商量着办。反正铺子跟地方上的其他商铺一样上税,地方上只要把他们当一般商铺就可以。之所以这样做,是徐平实在信不过地方官的节操,如果让他们代管各地的三司铺子,大部分钱就被截留在了地方,三司为谁辛苦为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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