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要跟我说什么?”
小白伸手从柳明义笔架上抽了一支笔,蘸了点墨,在柳明义练完字的宣纸上勾勾画画,很快就能看出一只小猪的轮廓,活灵活现,顶着两只招风耳,憨态可掬。
“一会儿再玩。”柳明义把她的笔“没收”,拉她在桌前坐下。
“二哥,你别这么严肃,我害怕。”小白托腮靠在桌上,笑眯眯地道。
从她脸上,柳明义可没看出一丁点害怕。
这小丫头,在他面前就是能嚷嚷。
“我要跟你说的,是很严肃的事情。”柳明义道,“不能嘻嘻哈哈,关乎你终身,你要慎重考虑。”
“关乎我终身?二哥你不娶我了?”小白急了。
说好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啊。
柳明义:“……娶……之前,有些利害关系还得给你讲清楚,给你考虑的时间。”
“是二哥自己要慎重考虑吧,”小白嘴唇嘟嘟起来,“二哥要是沾上我,就甩不掉了!”
谁吃亏谁才要犹豫。
她占便宜,就不假思索。
柳明义笑着摇摇头道:“小白,你也听雪仪说了,你在滟澜山,身份尊贵。如果从门当户对角度来说,你我并不相配。”
他们之间的差距,可能比柳云眠和陆辞之间的差距更大。
滟澜山的人,骨子里带着骄傲。
他们虽然不断地从外面汲取最新的东西,但是他们骨子里觉得,自己是比外面的人更高一等的。
从某些角度,比如整体的富庶程度、受教育程度,也确实他们更厉害。
“怎么不相配?二哥对我那么好,我却没有为二哥做什么。要说不配,那也是我不配!”小白大声地道,“二哥,你不要看轻自己。”
柳明义今日穿着一身鸦青色绣暗纹的圆领袍,腰背挺直,神色温和而宽厚,即使是寒冬腊月,也让人如沐春风。
小白看着他,觉得内心被踏踏实实的满足盈满。
柳家兄妹,相貌都出众。
柳明义从前下地,皮肤微黑,但是养了这一年多,几乎天天在屋里读书,皮肤变得白皙起来。
而且小白也不只是看相貌那么肤浅。
最初或许“见色起意”,觉得二哥好看,所以想和他亲近。
但是后来才被他的善良憨厚,豁达包容深深吸引。
有一段时间,小白是家里公认的“锦鲤”,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简直梦想成真。
“我哪怕只是随意提一句想吃什么,很快就会到桌上。我想要什么玩意,也会得到……”
某次她幼稚地看上了观音奴捶丸的球杖,觉得很顺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跟他要。
结果第二天,观音奴就得了新球杖,把这个给了她。
“……我真的傻呵呵地以为自己心想事成,后来才知道,是二哥给观音奴买了做了新的球杖。二哥知道他喜欢猴子,就在球杖上刻了猴子,二哥那时候手受伤,不是你说的,自己饿了做菜切了手,而是刻刀伤的……”
她只是无意之中发现这件事情,然后仔细回想和观察,才发现,原来她一直被柳明义默默地呵护着。
如果她不是偶然间聪明了一次,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
“听说二哥之前有个喜欢的人,可是为了给眠眠姐买相公,就牺牲了自己……”
“没有,那没有。”柳明义慌乱地道,“那个都是误会。我就是年龄大了,家里要给我娶媳妇,我没有喜欢过谁……我说过去没有喜欢过谁,在你之前……
小白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二哥,我没吃醋的。”
他的过去没有她,她只是有点好奇,但是不会苛责。
她讲理着呢!
“但是我真的没喜欢过别人。”柳明义坚持道。
“那,”小白的脸色红扑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二哥只喜欢我一个,对不对?”
柳明义点点头。
“嘿嘿,我也是!”小白道,“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是我有记忆以来,二哥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没有之一!
“我年纪也不大,之前不能那么早就知道喜欢人吧。”小白又道,“我这么傻……”
“你不傻。”柳明义道,“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
“啊?二哥你要说什么?你刚才可是答应了要娶我的,说话要算数,否则就是小狗。”
柳明义看着眼前单纯美好的姑娘,真想揉揉她的头。
怎么这么乖呢?
“我答应你的,自然作数,一辈子不变。但是你答应我的……”
“我也作数,我也一辈子不变。”
“那对你不公平。”
小白愣住。
这话什么意思?
哪里不公平了?
“小白,你的过去。”柳明义道。
“二哥,你在乎我的那个未婚夫?”
小白觉得很委屈。
她连那个人是谁都忘了,怎么能跟二哥比呢?
柳明义看着小白,认真耐心地解释道:“不是在乎他,是在乎你的感受。你不愿意和他成亲,其中有没有隐情?”
是否小白和他其实感情很好,只是因为吵架闹矛盾才离家出走?
“还有,你的父母呢?如果你能回忆起过去,面对父母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二哥,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小白咬着嘴唇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柳明义道,“可是小白,你现在缺失了记忆,这样的承诺,或许会变成以后你纠结痛苦的根源。”
她的父母,定然不愿意接受自己。
她的未婚夫,会不会放弃?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临阵退缩,而是想告诉你,现在你对我许下了百年之约,我很高兴。但是日后倘若有变,小白——”
柳明义神色坦荡,声音温和,黑亮的瞳孔中只有小白。
“我不会怪你。”
他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这么大年龄,没有功名,一事无成,从什么角度讲,都配不上小白。
小白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的话意,然后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汇成了泪,从眼角滴下。
“二哥,我们之间没有变化,永远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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