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着驶向边城,木轮倾压道路在软泥上留下长长车辙。孤独的灯在暗夜里摇晃,像是黑暗正吞噬将息火星。旅人未曾交谈,车夫也并不多问,他们默默保持着黑夜的寂静,虔诚得宛若它的信徒。棚内安静到只剩马蹄交错,袋中药草随颠簸起落摩擦几乎听不到声响。昏黄的光为旅人脸庞染上沧桑,他靠着棚没有说话,唯有起伏胸腔证明着仍有生命存在。
细雨刚过,寒冷顺着潮湿空气四处弥漫,它们是无形的敌人,是无法抵御的存在。旅人把身躯蜷缩得更紧试图存住温暖,可严寒仍旧从衣物的孔缝间穿过,从各处对旅人发动掠夺。灯火似乎黯淡了,黑暗迅速渗入棚中侵占烛火触不到的角落,夜是残酷的,它不会放过任何生灵。
车夫把快要冻僵的手往回缩点,尽量让更多布料覆盖其上,虽然它们几乎已感觉不到冷暖。缰绳握在手中,像是绳子拴在什么石质造物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因受到牵引力而摇摆。马车在一点点减速,它屈服于夜晚的淫威,人类的力量在自然面前是多么渺小,但文明却未被折断。车夫仅盯着路,引马以合适速度前行,仿佛他孑然一身了无陪伴。旅人仅缩着头,双目无神地凝望灯火。他们各自经受苦难,谁也帮不到谁。
“冷啊。”
跳闪的焰火没能给任何人提供温暖,照亮小片区域即是它所能做到的极限,但黑暗中的人们依旧会朝它投去期望的目光,把自己飘渺虚幻的愿望寄托其上。棚上又响起淅淅沥沥的脆响,强风刮得马车朝侧倾斜。旅人一手抓牢储物袋,另一手扶住棚面,他感觉到有冰冷刺骨的雨滴撒落到皮肤上,寒冷令身体开始打颤。
雨越下越大,周围声响愈发嘈杂。烈风不断击打在棚上发出闷响,雨滴箭般袭来要将棚壁穿透。狂风暴雨中的马车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掀翻,灯火正摇曳着,亮度再度暗下。但车并没有翻,它保持着这种状态被雨侵袭,代价是它没法继续前进。
车夫绑好缰绳回到棚内,两人简单互望了眼依旧没有交流。马车无法前进,显而易见的,他们都知道,那就不需要解释。车夫抬手甩去附着衣表的雨滴选在旅人的斜对面坐着,他移腿避让占据棚内地面的袋子,期间没多看对方一眼。没有人关心打在棚上的雨滴,它们是邪恶的、是固执的,它们是夜的恶魔、是暗的使者。还好棚抵挡着它们,这让人安心。
“光”
“光”
“温暖”
“火”
两人各自想着,目光汇聚在灯中的火焰上,此刻它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太阳。尽管它没那么亮,也没那么热,但他们都认为它是太阳,于是它便成为了太阳。在黑暗世界中“太阳”悬挂着,它泛出蜡黄的光,照亮整个棚子。车夫脸上显露出种厌烦,他不满太阳这么小、这么凉,可它毕竟是目前唯一的太阳。旅人痴迷地望着那盏灯,看火焰包裹着灯芯舞动,他相信太阳会暖起来,他出神地想着:
“太阳”
“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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