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笑得风轻云淡,不置可否,继续道:“上头发话,底下必要使力。人也搜,神也查,掘出了许多‘解冤仇’。最初,窟窿城的报复酷烈,轻则剥皮抽筋,重则殃及亲友,却无奈不过阻吓一时,过两天,又冒出更多。后来,厉鬼也乏了,查出新的‘冤仇渐’也少过问,草草押入衙门了事。”
“如此说来,姑息厉鬼倒是一剂治乱良方?”
“非也。”
无尘缓缓收敛笑意,直直目视道士。
“只因所有人都知道被捉住的不是真正的解冤仇。”
道士神情自若:“解冤仇还有假的?”
“当然!”
无尘斩钉截铁。
“这些个以私怨杀人、以私利害公,借‘解冤仇’之名意图混淆视线、逃避王法的,不过是血池上招来的蝇虫,自是假货。而那些不甘窟窿城盘剥,舍却身家性命,敢与厉鬼刀刃相向的,才是钱唐动荡之始,才是鬼王心腹大患,才是真正的‘解冤仇’!”
“依大师的说法,真的解冤仇怕是难找。”
“好找!”
无尘却道。
“且就在此处。”
李长安抬起双眼。
无尘拿起手边长剑,横于膝前。
一字一句。
“我,就是解冤仇。”
李长安:“……?”
…………
迎潮坊因海贸而兴,各方利益纠缠,建筑又杂乱,既有蛇鼠窝藏,又有龙虎潜伏,很是适合一些隐秘勾当。
入夜了。
海上升起浓雾淹没街巷。
坊中某处一间潮神庙。
四下无人声。
不知哪个信徒供奉的船灯在雾中轻晃。
更添幽冷。
也在这幽冷里,庙前来了两个访客,都带着斗笠遮住面目,悄然进了庙子。
其中身披蓑衣、背负重剑的,倚在门口,不言不语。
另一人,身作短打、腰悬佩剑,径直到了院子中间,举起个小酒坛子晃了晃,朗声笑道:
“诸位既应邀而来,何不快快现身,与某把酒言欢。”
话声落空无有回应,唯殿内香烛昏昏映着红绸布下神像端坐无言。
短打客并不着急。
寻到院中石桌,又取出八只小碗,慢悠悠斟起酒来。
待到酒水斟满。
终于。
“阁下说在此会见新友,却未曾言明,朋友居然如此之多。”
但见院中老榕树上跳下一人,黑衣黑面,刻意压低了声音,过来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
墙角阴影里转出一个胖大汉子。
“个个藏头漏尾,言行鬼祟,恐怕非是良人。”
走近了,才见他戴着傩面,宽松衣衫尽是填充,遮掩住真实体型。
他同样举碗饮酒。
而后。
有冷风吹来浓雾,很快风消雾散,石桌边赫然多出一人。
他浑身罩着层雾气,朦胧辨不清面目。
拿起酒碗,一边小口呡着,一边绵绵说道:
“时局艰险,如此聚会恐怕为鬼神所忌,连累家小。”
话声方落。
从房顶“咚”地砸下一个汉子,面具下压着怒气,抄起酒碗囫囵倒进口中。
“你名头虽大,今日要没个所以然,定叫你知道某却不是吃素的!”
啪!
摔烂了酒碗,与庭中诸人冷冷相对。
短打客拱手施礼,没急着回话,又耐心候了一阵,见无人出来继续喝酒,方徐徐开口。
“诸位既应邀而来,想必明了今夜所为何事,有所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无非忧心人多了心思杂乱,走漏了消息,引来厉鬼报复。但在场的皆是志同道合之人,大可不必多虑。”
“知人知面不知心。”
接话的不在庭中,却又从神堂里转出一条大汉,头戴铁面,龙行虎步,隐隐有军旅之风。
他大步上来,并不饮酒,沉声质问:
“和尚怎敢断言?”
“因为。”
短打客或说无尘,揭下斗笠,笑容清朗。
“我等俱是解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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