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照都到这份儿上了,方言能不全力以赴么!
连“天眼”都调动了,一个小时后,韩照终于来到沛县东南角骊山下一家院落外。
夜已深,乡下人睡得早,加之天又冷。除了路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显然都歇下了。
方言真不知韩照是疲累熬的还是……眼睛真的红了一圈儿!
外头几声狗叫,
方言下车,进了院落敲门,韩照两手垂着站在院落门口……方言回头看他,心里都过不得,这要人不在这里,觉着他人都得倒下去……
屋里灯亮了,
“谁呀!”
里面传来妇人的声音。
韩照一听,快步走过来,他听出这是陈妈的声音!
一时激动,韩照竟似哽咽了下,抬手放在门上,耳贴着。“陈妈,我是韩照,能开开门么,”
屋里的灯立即熄灭!显出主人有多么慌张,
韩照拍了拍门,声音竟比主人还慌,“你别怕你别怕,我不是来……”这回方言听清楚了,韩照真的是哽咽,“陈妈,求求你,叫我看看又又吧,我想她都想疯了,我真的不是来捉你们,我怎么舍得捉她,又又。又又……她该吃了多大的苦头啊,陈妈,求你了,让我看看她,我真的好想她,又又……”
方言心都揪起来了!
韩照的脆弱乞怜在这寒夜里如此直白地暴露出来,看得出,他自己已然控制不了了……
灯依旧是黑的,
不过,隔了一会儿,
听见,
“你弄错了,又又怎么会在我这里……”妇人的声音有点哆嗦。意思只想赶紧打发走他们。
屋里的陈妈当然吓死了!
刚儿立即熄了灯后她窝着身子偷偷走到窗边,掀起窗帘角眯眯缝也惊恐看了眼外头……还好,只有两人。
他说他是韩照,陈妈认得个鬼,只是从瞅这一眼里认出是原来住簪花胡同时遇见过的那位,
人看上去是伤心极了,俯在门上……
可陈妈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如今她是真把又又当亲闺女,怎肯冒一丝风险?不过,这夜半冬深的,就算她大呼“救命”闹得街里街坊全出来“驰援”,动静闹出来,还是会暴露又又……只有祈望他自己放弃离开……
怎么可能。
门上俯着的男人看来今儿是一点不想再强装冷静,以团场圾。
“我给您跪下好不好!”韩照真的腿一弯就要……“小照!”方言慌忙来扶,他这是真疯了!韩照却是不顾一切把他扒开,眼里全是“死路一条”一样,横了心一跪,却也深痛地拍了下门,声音还是不敢大,再苦再急也不敢大,“我要不是怕吓着又又,会这样……陈妈,不见着又又我绝不走!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你放一万个心好不好,我偷偷来这儿的,谁也不知道,我保证。我绝不让任何你怕的人知道她在这儿,我拿命保证!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她!……”又不敢狠拍,手握了拳,那样力不从心,那样力不从心……
韩照一辈子的“无能为力”都在这会儿集中了,
他不敢大声,
不敢强闯,
因为又又在里面,又是夜半,吓坏她怎么办,现在哪怕又又一个惊缩的眼神韩照都承受不起了……
终于,
听见启栓的声音,
门打开一条缝,
韩照赶紧起身,
陈妈披着大棉袄,声音依旧戒备,“又又睡着了,你就看她一眼……”
韩照连连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方言也跟了进来,
后屋大房里,中间生着炉子,很暖和。
床头灯打开,
半边被子掀开,显然是陈妈睡着的,
靠里,
又一床大被子裹着的,上头还大棉袄压着……方言看见韩照单脚跪在床边,倾身……“又又,”低低的,这真的是哭音了……
陈妈着急了,这哪里真只能看一眼,一见,一抱,怎么放得开手撒!
即使听见类似低低地泣音,叫人听了不得不动容,陈妈还是得狠下心,
她伸出一手去拉他,“好了,别把她弄醒了,”
韩照就是跪窝着紧抱又又,她红扑扑的脸蛋儿热乎乎,小嘴儿微张,韩照不停亲她不停亲她……这时候谁要叫他放手不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拉是拉不动,陈妈也急了,“你这人!……你把她弄醒了,这大半夜的,想吓坏她?”
韩照是失了神,抱着又又不松手,陈妈拉他也似无觉,就像个伤透心的木偶……
方言过不得啊,
他突然好像也有所了悟,
这一刻,韩照其实也是累计多日的情绪,爆发了,
痛失至亲,众叛亲离,承担大任,
你当他比神还神地扛着,
却,
这一刻,
见到命一样的爱,
全垮了,
韩照是真哭了,
积累百日的伤心欲绝,
全涌出来了……
方言走过去扶了扶陈妈的胳膊,“您老行行好,让他哭哭吧,今儿正好也是他父亲和哥哥百日忌,同一天走的,这世上,他没至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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