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当门被打开的时候,雨声就淅淅沥沥地变得更清晰。
灰暗的天幕中,叶幕怔怔地站在门口,他的身后不远,绑着一匹褐色的马,他的主人甚至都等不及把他牵回马厩,就那么让它可怜兮兮地在雨中抖着满身的鬃毛。
叶幕的身上有点湿,纯白的衣摆上也沾着点点飞溅的泥点,他神情疲惫,看得出是赶了很久的路,也看得出,他赶得很着急,可为了他心中的那个人,他却又是喜悦的,只是这分喜悦还来不及传达,他就接到了最致命的一击,满满的喜悦顿时变成了讽刺。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只不过不同的是,上一次,他还可以忍耐,这一次,他却是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他试着往前走两步,却心神恍惚地被低低的门槛绊了一跤,踉跄着差点倒下。猝不及防的震荡下,他怀里紧紧搂着的小物件就咕噜噜滚了出去,里面的东西也磕磕碰碰地撒了一地。
叶幕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捡起来,却被叶流心叫住。
一身玄衣的男人坐在座位上,看上去很淡定,可眼里不时泄露的慌张却泄露了他微微的不安,“小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幕道,“没有多久。”说完,他还笑了一下,苍白的面容顿时变得明亮。
叶流心见状,刚稍稍有些放心了,叶幕就轻飘飘地说道,“只不过,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呢。”
叶流心呆呆地看向叶幕,叶幕还在笑,只是那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一向清淡的眼睛空洞洞的,叶流心忙伸手想去拉他,却被他躲过了。叶幕静静地看着他,说,“我是替代品,是吗?”
他虽然在问,却根本不等叶流心回答,就自顾自指着一旁端坐的沈轻霜道,“因为,我和他最像,所以你最喜欢我,是吗?”
叶幕自嘲地笑了笑,仿佛觉得从前的自己是个天大的傻瓜,他突然看向地上无人问津的千金茶,“我打听到,十里外搬来一户人家,以制银山雪绿为生。我以为,父亲最爱喝这种茶,却原来,也是因为他。”
因为以为他喜欢,所以他就去拜访了那户人家。可是,就连下等的银山雪绿都是千金难求,更别说上等的了,就算真的有万金,也不一定是能买得到的,更何况叶幕几乎没完成过什么任务,除了身上伤痕多一点,钱是根本不多的。可最后,他却拿到了。
但是,等他兴冲冲带着这珍贵的礼物回来,他却得知,原来,他喜欢茶,是因为另一个人;甚至他喜欢他,也是因为另一个人。原来,他不过是再悲哀不过的替代品,却一直做着□□的美梦。
叶流心看向地上,“这是……”
叶幕收回目光,淡淡道,“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罢了。”
叶幕的不值钱说得十分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地上的茶叶不值钱,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叶流心的心脏被巨大的恐慌包围,他想解释,可叶幕的每一句话都是属实,他的确喜欢了沈轻霜很多年,他也的确是因为叶幕和沈轻霜的相似而关注他,养着的许多孩子都或多或少有沈轻霜的影子,更加是因为沈轻霜,他才会喜欢上喝他从前深恶痛绝的茶。
他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叶幕绝望的样子让他的心也跟着不住地疼,他只想把人拥到怀中好好安慰,可每次他一碰到他,叶幕就会像躲避洪水猛兽似的挣开,竟是连碰都不让他碰了。
叶幕定定地站在那里,突然又问了一句,“从一开始,你就是把我当成替身,是吗?”
叶流心张张嘴,他想否认的,却又无从否认,干巴巴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道,“一开始是这样的,可是现在……”
“够了。”叶幕打断他的话,他所有的神彩终于褪得干干净净,空茫的眼中唯余一片死寂。他倏然转过身,说道,“孩儿先退下了。”
“小幕。”叶流心的声音猛得变了,不再是从前那种低沉的性感,而是像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微微颤抖,好像绝望的琴弦。
叶幕仰头看了下已经放晴了的天空,那一片蓝亮得如此刺眼。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流心呆呆地站在原地,阳光没有照到屋内,他仿佛被一片阴影所覆盖,不见丝毫的光亮与温暖。突然,他看到了地上乱糟糟的散乱茶叶,忙蹲下身,捡起一片放在鼻尖,他对这种茶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他也惊讶地发现,这竟是最上等的银山雪绿!莫说是千金,就是万金,也不一定有人愿意转手的。
小幕是怎么拿到的?叶流心想起刚才叶幕轻描淡写的样子,又想起他最近时不时的不见踪影,还有他刚才那一身风雨出现在门口的模样。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勒着他的脖子,又像是突然跌落幽深的河水中,叶流心只觉得自己仿佛无法呼吸了。
小幕一定是满怀期待地回来,满心欢喜地想要给自己最亲爱的父亲一份最好的礼物,可是,等他回来,迎接他的却是一切猝不及防的,让他心碎的真相。他该有多难过,有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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